第2202章 共枕
屋子里忽然间安静了下来，仿佛随着灯光的熄灭，黑暗连声音都吞噬了似得。
略带湿润温暖的夜风通过纱窗钻进屋内，越过临窗的茳姚，裹挟她身上的醉人芬芳，最后轻轻拍打在我脸上。
女人怎么就这么香呢？
准确的说，应该是……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怎么就这么香呢？
我知道茳姚是从不喜欢在身上喷洒东西的，即便她复生后痴迷于人间的一切东西，仿佛这些东西就是人生的美好所在，可这里面仍旧不包括化妆品之类的东西，她就是认定了自己完全不需要任何修饰。
不得不说，这个认知是对的，张歆雅看她时那嫉妒的恨不得发狂的眼神就是最好的证明，尤其是当她洗漱后坐在镜子前梳头时，张歆雅的情绪值都快突破天灵盖溢出来了。
我莫名想到一句诗——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水殿风来暗香满……
嗅着缭绕在鼻息间的芬芳，不知怎的，我的睡意莫名其妙的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鼻息略有些粗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和她说说话儿，又寻摸不到什么很好的话题……
“你睡不着？”
茳姚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传来。
“嗯，有点。
南方这个季节有点闷热，我是北方人，总是不太习惯，感觉喘不上气儿来，睡不着。”
茳姚忽然“嗤”的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啊？”
“就是觉得有趣。
我记得在我那个时代，气候比现在热的多，空气也湿润很多，中原地区比这里都要湿热的多，死了以后就没这些感受了，印象中的体感一直还停留在过去，直到真正的死而复生后，才察觉到天地的变化有多大，一直跟你待在北方，我反而不适应，鼻子总是发干，来了这里好很多。”
说起这个，我也来了兴致了，翻过身来看着她脊背，问道：“三千年前真的有这么热吗？那时候的三晋是什么样子的？比如我老家晋西北那里，还是像现在一样的苦寒之地吗？”
察觉到了我的动静，茳姚也翻过身来。
黑暗中，她的面部轮廓的阴影柔和，反倒是比白日里多了几分亲近感，看着近在咫尺的她，我忽然眼前的人儿是如此的真实。
茳姚的眼神有些飘忽，目光仿佛穿过重重时光，重新回到了那个人王主宰大地的岁月，轻声道：“那时候的三晋啊，比现在好的多，黄河两岸沃野千里，我记得当时驱逐白奴的时候，沿着黄河行军，两岸到处都是大象、犀牛，成群结队的沿着河岸慢悠悠的行走。
我还记得第一次跟白奴交战的时候，厮杀了整整一个日夜，将士们的尸骨层层叠叠，我不知斩了多少人，杀退白奴之后已经力竭，直接躺在尸体堆上休憩，差点死掉……”
“你受伤很重吗？”
“没有，都是些轻伤。”
“那怎么反而差点死掉呢？”
“力竭了呀，栽在死人堆上，那时候天儿是真热呀，身子底下层层叠叠的都是死人，身上的血流出来，跟空气里的水汽结合，就变成了热烘烘的血雾，躺在那死人堆上，反而像是被丢进蒸锅里蒸，喘不上气，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可你知道，人脱力之后，只要躺下就站不起来了，最后还是一个亲卫发现我消失了，在死人堆里翻找，这才找到我，等他把我拉起来后，我恨不得一口气把周围的空气都吸光，想想也挺可笑的，没死在战场上，最后却因为累了躺下，险些被热烘烘的血雾给闷死。”
我定定的看着她，不由道：“听你说这些就怪怪的，听妈妈说起那过去的故事？”
“你又讨打？”
黑暗中的女人扬了扬柳眉，恶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后，话锋一转，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今天下午那个张婉来屋里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吗？我看你们两个待了挺久的！”
看着她漠不关心的样子，我忽的生出了戏弄之心，就说道：“还能说什么事情？当然是婚事啊，她来了一场深情的告白，用了很大篇幅的话来表达她对我的仰慕之情，几乎把我身上的所有优点都说了个遍……”
刚刚还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女人忽的放松了下来，转过身子不再看我，满含嘲讽意味的吐出两个字：“傻逼！”
这女人什么时候学会这么直白的骂人话的？
我神情凝滞，纳闷道：“不是，你难道不应该问我结果吗？比如我有没有同意什么的？”
“你撅撅屁股我就知道你要干什么，如果你真答应，说起这事儿来哪是这副样子？从你开始吹牛逼我就知道什么结果了！”
茳姚冷笑着回应。
许是今晚的她有些过于平易近人，滋生了我的狗胆。
见她背对着我不太想搭理我，一时间恶向胆边生，寻思着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于是拽着被子往她身边靠了靠，探过脑袋，凑到她耳朵跟前揶揄道：“咋的，你大半夜的来找我就是问这个来了？是张婉白天挑衅你让你不爽？还是……你在吃醋？或者是，慌得一批？”
说完，我立刻向后躲去，果不其然，一股子劲风袭来，茳姚扬手就打，幸亏我早有准备，这一巴掌呼了个空。
“还敢躲？找死！”
茳姚大怒，转过身来抬腿就踹。
只是，我如今好歹也走到了人道尽头，又不是从前那个被绝对压制的毛头小子，挨打也是白挨，如今有了反抗之力，自不会任她胡作非为，在她抬脚踹来的瞬间，闪电般探出手，稳稳的捉住她的脚丫子，轻轻一拽，茳姚惊呼一声，立刻朝我这里靠近一些。
“你撒手！”
茳姚低喝，语气稍稍有些颤抖。
撒什么手！
我当然不会撒手，茳姚连连挣扎了几次，都没能挣脱，我轻笑道：“忽然想到一句话，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咱俩这虽然不是淋雪，但在一张床上躺着，是不是也能算是千年修来的共枕眠？”
刚刚还在踹我的茳姚不知何时不挣扎了。
我捉着她的脚踝，往她身边一拱：“哈哈哈，睡觉睡觉！”
……
（妈呀，这一章写的我费劲，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