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峰回路转
招娣的肩膀向后瑟缩了一下，小玖的脸上却看不出来任何的怒意。
“她又打你了？”
“不，不是。”招娣急匆匆的说道，“这一次她没打我。”
正相反，那天招娣回家的时候，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好待遇。李氏先是给她盛好了饭，又给她盛了一碗菜汤，饭和汤竟然都还是热的。
李氏拉着她的手，细声细语的说着话。招娣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柔了。
“你现在已经可以给家里赚大钱了，自然跟以前不一样了。快多喝点汤。”招娣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婆婆给自己添汤，吓得赶紧站起来，双手接过碗。
李氏也是一愣，接着脸上又挂上了那种假笑。接下来她就询问，这两天小玖和她是怎么劳作的，累不累？要是太累了就回家来。
招娣哪受过这种待遇，忙说自己就是帮着切菜和腌菜。在李氏的半哄半骗下，把做酱菜的过程详细的说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就又被李氏冷着脸打发出来帮工，连早饭都没有给吃。她还很纳闷，昨天那个温柔的婆婆，是不是自己在梦里幻想出来的呢。
小玖掐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点了点头。自己为了照顾招娣，让她多休息一下，把做酱菜的活计抻长了好多天，如果别人知道配方又赶工做出来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这个丫头，在外面经历了那么多风雨，竟然还这么容易上当！
李家也是很舍得下本钱呢……那些坛子啊，福字啊，得不少钱呢，这么看她们家确实也不是太穷……
招娣看小玖陷入了沉思，顿时反应过来，是自己做了错事。是啊，这酱菜是小玖为了赚钱才做的。如果如果真的是因为自己泄露了配方，店家不收，那小玖可不就赚不到钱了吗？
甚至还要搭上原料和调料的钱……
“都是我的错。”招娣愧疚的说道，头又低低垂了下来。“我、我的工钱不要给了……这样是不是能减少些损失？”她没有底气的问着小玖。
小玖大手一挥，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她今天穿的是那件蓝布的袄裙，上面镶了一圈靛蓝色的牙边，把她整个人衬得干净又利落。
“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呢？”她眯起眼睛笑了笑。“明明是我跟李婶子说，你来几天就可以学到酱菜是怎么做的呀。”
“可……可是。”招娣的眼神落到了那五个被嫌弃的坛子上。
“这算什么呀，看姐姐我的。”小玖把那几个坛子从柜台上搬了下来。
她用手指沾了一下汤汁，舔了舔。虽然乍一偿，没有什么区别，但她用的可是妖力净化后的水，如果和李婶子做的酱菜同时仔细品的话，还是能分出来哪一个是水的清甜，哪一个是放了糖来掩盖水的味道。
可惜不是太讲究的人，是不会在意这些区别的。只有尝惯了好东西的舌头，才能品出其中的差距。
这松江号周围的所有人恐怕是都不行，也包括那个胖胖的金掌柜。
所以她必须要加进去一种让所有人都能立刻发觉不同的调料。
小玖叹息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能留住。她从身边拿出一个小罐子，罐子不大，上面有个盖子。看上去可能曾经是用来装腐乳，或者臭豆腐之类调味的东西用的。
罐子已经被她刷的干干净净，另有他用。
小玖把那五个坛子依次打开，把罐子里面有些绿绿的，黏糊糊的东西，分成五份倒进了坛子里。
倒到最后一个坛子，小玖用力甩了甩手里的小罐。看见里面确实已经空了，这才依依不舍的把它放进包袱皮里收好。
这都是家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一个小小的罐子，也是费尽了心力才弄来的。
把坛子盖好，她去旁边的茶棚要了一个大钱一碗的大碗茶，和招娣两个人一起喝了起来。
招娣坐立不安的，小玖倒是喝的安生，还请招娣好好尝一尝这廉价的大碗茶。
也不知这大壶里煮的茶叶沫子有什么好喝的，怎么来往的人都会喝上一碗呢。
两个人坐在茶棚里，看着对面的季家货栈人来人往，货物搬进搬出的。
真是大买卖呀！小玖感叹道。
这么大的买卖就差她几坛子酱菜，也真是有点小气呢。她转念又想，上次青丘回家掉的书袋，什么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果然呀，越有钱的越抠……额，不是，应该说越大的商家越仔细，这样买卖才能越做越大。
喝过了茶，她又拉着忐忑的招娣一起到金掌柜那边去。
虽然金掌柜看起来很忙。这两个小丫头又一再的打扰。可他却还是微微笑着问道：“还有什么能帮到两位小姐的呀？尽管说。看上货站里的货物，咱们价格也都好商量。”
小玖也是笑眯眯的：“金掌柜，我能问您一下吗？咱们季家货栈的少东家……的姐姐可好？”
金掌柜虽然疑惑，这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一个农家的小姑娘为什么会打探自家大小姐的事情？倒也没遮掩，大方的说了起来。
“咱家大小姐呀，三年前嫁到相国府之后，和相爷的公子那是情投意合，夫唱妇随，可谓是伉俪情深呢。美中不足的是一直也没个孩子。”
“季家上下都急得不得了。谁知去年冬天，小姐生病，什么都吃不下，叫了太医来看，竟然是已经有喜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老爷一开心还给我们发了红包呢。”
雪灾的时候，季家货栈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没想到这时候老爷还肯给员工发红包，果然非常疼爱这个女儿。小玖这么想着，不由得又看了一眼招娣。
人世间的悲喜总是并不相通的。
“那大小姐是跟相爷一家住在银花城吗？”
“那当然。”金掌柜诧异的看着她。“出嫁从夫，住在夫家那是当然的了。你打听大小姐做什么呀？我们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名门闺秀，出嫁前从不出季家的大门，出嫁后也深居简出的。就连我们这些老掌柜的也没见过几面呢。”
“唉……其实我也不认识季家大小姐。不过上次收了季兰生的点心，他说自己姐姐什么都吃不下去，就想这一口。”
小玖把那包泡椒拿出来，外面包着的宣纸还是青丘练字时的废纸，被她用细麻绳打成了一个小包。
金掌柜眼前一亮，他用手指轻轻揉揉鼻子，一股浓浓的酸辣味道直冲鼻孔。
在金掌柜的好奇中，小玖打开了那个纸包，已经晒干的泡椒映入了金掌柜的眼帘。
“哟，姑娘，你这儿怎么会有这种货？”金掌柜喜不自禁，他自然是认识泡椒的。
他本是季家在京中商号数不上名字的副手，因着钱掌柜被季兰生辞退，才被派下来做松江号的大掌柜。
这小小的破地方，金掌柜本是不愿意来的。宁做京中狗，不做乡野人。可二少爷刚出来接管生意，自己怎好驳他的面子。更何况从长远看来，也难说，这季家货栈会不会给二公子继承。这正好是个表现的机会，他才举家前来了这松江镇。
彝国进贡泡椒，他也是见过的，和面前这小姑娘手里拿着的简直一模一样。如果要说起来，这小姑娘手里的还要更加鲜亮一些。仿佛摘下来后马上就脱水变干了，而没有经过从彝国运到银花城那条遥远的商路。
“这……这姑娘要收多少价格，才肯把这泡椒卖给小店？”东家可是发话了，谁能找到泡椒，可有大大的赏赐。
小玖听了这话不禁有些后悔，这仿佛是个坐地起价的好机会呢。但自己已经吃掉了季兰生送来的点心，就不能贪得无厌再收人家的钱了。
小玖摇摇头说道：“礼尚往来，既收了你们家的点心，我就不能再要钱了。这是季公子想给姐姐的一片心意，还烦劳掌柜的给捎到银花城去。”
说着她拿出了那张信笺，递给金掌柜。
金掌柜乍一看还以为是谁家包酥饼的纸呢，仔细一看，心中暗道，这可不得了，这竟然是自家二公子的亲笔书信。
啊……金掌柜忽然想起此次见到自家二公子，这位出了名不靠谱的公子摇着扇子，兴冲冲地笑着跟他说，自己发现了个有意思的人，就在松江镇附近。
说是一个姓辛的小丫头。
可她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这么貌不惊人，除了黑瘦，看上去一点辨识度都没有。
“金某定当尽力。姑娘为我们东家辛苦了，我先在此谢过。”金掌柜向小玖拱拱手以示谢意，暗地里思索，应该给人家多少的酬金才好。
小玖也微笑着点头。然后把五个坛子摆到了金掌柜面前的柜台上。
金掌柜：“……”
“我说了，这些泡椒是为了还礼，金掌柜也不必多虑。还请您再尝尝这些坛子里的酱菜。如果您觉得味道不同寻常，就请您在送泡椒的时候，顺路把我这些酱菜带去卖掉。”
“佣金和抽成由您定。”
“哦哦，姑娘客气了。既然您是我们二少爷的朋友，那别说这五坛子酱菜，就是五十坛，小号也是应该收下的。”
小玖摇了摇头：“您不用勉强，您可以在尝过之后再决定。”
看着小玖十分坚决，金掌柜只能把不情愿藏在心底。酱菜而已，又能有多大的区别呢？这小姑娘未免也太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可他再一次打开坛子，眼睛却一下子瞪得像铜铃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