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自然也只是说说，他也怕，万一宫女说的是真的，万一太后真的昏了过去怎么办。
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皇帝头疼地想，太后的病情实在要命。
偏偏南宫毓是宫里最好的大夫，而她又和太后犯冲，自然不能给太后治病。偏偏只有她说几天就可以调理好太后，太医却是一副为难的不得了的样子。
“把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到慈宁宫来。”皇帝想了想，吩咐道。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太医院那么多太医，不可能通通束手无策。
太医院离慈宁宫并不远。
实际上为了避免耽误贵人的病情，养心殿，慈宁宫和坤宁宫是离太医院最近的三座宫殿。
也恰恰正是皇帝，太后和皇后这三位紫禁城中最高掌权者的寝宫。
太医们听说事情紧急，都很快赶了过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给太后号了脉。
号完脉，太医们个个紧锁眉头，不发一言。
皇帝看着这样的气氛，面色也沉了下来。
太医院院判大着胆子开了口：“陛下。可否容下官们出去讨论一二，我们各自擅长的领域不同，人体又是一个整体，下官以为，集思广益才能考虑得更全面，毕竟太后娘娘千金之躯，不容闪失。可在这里面讨论，臣等又惟恐扰了娘娘的清净。”
皇帝的神情凝滞了一会，他知道太医们实际上想商量一些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
而这个事情很大可能正是太后的病情已经药石无救，但太医院院判的借口是那样合理，让他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当然，他是皇帝，他完全可以毫无理由地拒绝他，他有这个权力，这就是皇帝的权力，但皇帝并不想把事情变成无可挽回的模样，至少现在不想，于是他点了头，说了一个字：“好。”
太医们如释重负。
他们潮水般退出了太后的寝殿。
皇帝告诉自己不要尝试去探听他们讨论了什么东西，他只需要等在这里，等着他们给他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就好。皇帝知道，他们会的，他们至少会给他一个足以让他勉强满意的答案的。
但他忍不住。
他知道这样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帝王应该做出的事情，但他还是忍不住用他那已经不再灵敏的耳朵去捕捉殿外的只字片语。
当然，他失败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虚弱的母亲。
她看上去那样瘦小，那样脆弱，仿佛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散，反复一缕光就可以把她照化。她浑浊的眼睛就那样直愣愣地睁着，充满着痛苦的神色。
这不是他记忆里母亲应该有的模样。
他记忆里的母亲应该高高在上无所不能，不仅可以一手把他从他那些会吃人的兄弟手里把他推上皇位，还可以用另一只手把他这个已经登位多年的皇帝管得服服帖帖。
他忍不住抹了一下眼睛。
但他抹眼睛的手很干，他没有哭，眼泪是一种罕见的皇帝不能拥有的东西，和软弱一样。
他只是觉得烛光有些刺眼，他想，没错，一定是烛光太过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