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哪儿？”
就在纪萤跟着夏然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傅忱那低沉得有些可怖的声音。
傅忱是这样径直走下车的，没有撑伞，就任由那雨直接兜头淋下，顺着他那线条锋利的五官落下，也濡湿了他那熨烫服帖的昂贵西服。
他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平时都很会注重西服的平整度，别说是让西服沾水了，甚至是有一处褶皱没有被熨烫平整，都会让他蹙眉。
更何况是当下这种完全是违背他习惯的举动，要是放在往常，根本是他没有办法接受的。可现在，他却偏偏这么做了，从这一点，已经足以看出来，他对纪萤那份深深的执念。
“我想我没有必要向你交代我的去向，傅大少爷。如你所见，我已经亲手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下了我的名字，也已经证明了我的决心。”
纪萤只觉得眼眶一阵发涩，强忍住了那似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颤抖不已，这样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的声音融入了这越来越大了的雨势中，话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有些听不真切了。
这时，傅忱突然将手中捏着的那些碎纸，直接向上一抛，看着它们纷纷扬扬地落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
有好一些碎纸落在了纪萤的脚边，她一直是低着头走路的，仅仅只是在不经意中瞥了一眼，就已经捕捉到了其中一块碎纸片上，赫然写着的“离”这个字。
他将那份离婚协议书直接撕成了碎片。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什么了。
真是可笑，一头又签了字，一头又过来劝她签字，最后又自顾自地把双方都签好字了的协议书，给直接撕毁了。
“祝傅大少爷订婚快乐，你和梁小姐订婚那天，我一定会让人送礼物过去的，也算是纪念我们一起走了这么些日子，我不想像你这样，这么绝情。”
赶在傅忱想要开口说点儿什么之前，纪萤率先这样说完，就淋着雨快步从伞下跑了出去。
她这让夏然猝不及防的举动，自然是把他吓得不轻，他几乎是马上就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而后高高地举着伞，追了过去，没几步就追上了她，没让她淋太多的雨。
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就这么落在了身后傅忱的眼中。
本来，他似乎还想着要抬脚追上去的，只是这步子才恰恰迈出去了半步之遥，就已经因为夏然那下意识搂住了纪萤肩膀的动作，而生生地止住了。
“没淋湿身子吧，纪小姐？刚才看你跑这么快，我都怕你摔倒了。”
“……我没事。”
……
大概是因为离得不远，在他所站的这个位置，能多少听到两人在交头接耳地说着话，举止十分亲密的样子。
傅忱试图用雨势很大，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能挤在一把伞下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感情掺杂在里面。然而，编到最后，他自己都觉得十分荒唐，根本不符合逻辑。
他还是第一次陷入这样儿女情长的纠结，虽然表情依然冷冽，但内心早已乱成了一团乱麻，纷乱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看着两人跑进了咖啡店内，里面的店长见状，马上就拿了干毛巾上来，还仔仔细细地查看纪萤有没有受伤，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样子，他更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边，除了他以外，已经多了这么多……关心她的人？
像是突然间，他和她之间，就突兀地多出来了一条狭长的间隙似的，将两人隔绝在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
他想要伸手触及到她，可她已经转身，和她身边的伙伴一起，离他远去了。
这时，西服口袋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嗡嗡——”的声音。
手机的震动声冷不丁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中，他伸出那已然被雨水浇得完全冰冷了的手掌，就这么探入口袋里，取出了尚且还没被淋湿的手机，瞥了一眼上面的来电显示。
屏幕一直亮着，亮度调节到了最亮的幅度，让它在这天色昏暗的雨幕中，显得特别的刺眼。像是多看上一眼，他那双已经被雨水淋得睁不开了的眼睛，就要直接看不到东西了似的。
他只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回过头来，将手机直接朝车上的软座砸了去。
回到车上，在他一阵并不能算是冷静的翻找之下，一盒全新的抽纸被他抓到了手中，并且被暴力地撕扯开来了，从里面抽出来了好几张雪白色的纸手帕。
简单擦过了脸后，他先是闭了好一会儿眼，让眼睛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才在副驾驶座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拿到了手机。
手机依旧亮着，打电话过来的人，直到现在，都依然没有挂断，一直在苦苦等待着，他会接通。
来电显示上赫然显示着两个大字——“梁斯”。
“喂？”
此时此刻，他心中一阵躁乱不安，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他没有按下本来想要按的挂断键，而是微微移动了一下手指的位置，按下了绿色的接通键。
电话那头大概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接通，先是没人说话，后来才听到了一阵紊乱的脚步声，接着像是有人拿起了电话。
“是忱哥哥吗？现在外面下了这么大雨，你又没带伞，我真的很担心你……问了方室长，他就是不愿意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是真的实在没办法了，才打电话给你的……”
梁斯的声音掺杂了惊喜，又混入了不安，两种复杂的情绪就这么交织到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十分矛盾的心情，让她时而紧张，时而又疑神疑鬼的，简直像是两个不同的人格，装在了同一个身体里似的。
“订婚吧，我们。”
让她怎么都想不到的是，傅忱突然没头没脑地对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听到这几个由再简单不过了的字，组成的句子之后，她先是有了一瞬间的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因为惊讶，而将嘴巴张大成了浑圆的形状，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好……我们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