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灭开始的天灾

一曲恋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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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嗯(请不要订阅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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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露出的脸庞就像一只昆虫。

苍蔷薇一行人看到那异常的长相,都忍不住往后退。

虽然在面具形虫子掉落,而且杀虫魔法效果显着的时候,她们就已经猜到八成了,然而一旦恐怖真相摆在眼前,仍然让她们心生恐惧。

这种非人的怪物,竟然混进了人类世界,这项事实让她们感觉被玷污了。

「你们竟敢......你们竟敢......」

那声音生冷僵硬,很难听懂在说什么。

「声音变得挺可爱的嘛。老子比较喜欢你这种声音喔!」

敌意几乎要从格格兰唾弃似的口吻中溢满而出。

苍蔷薇的成员当中,就属这个女人最有人情味。

想必内心怀抱着对少女牺牲者的镇魂之念吧。

握着武器的力道似乎更强了。

「区、区区人类啊啊啊啊!」

在方才战斗之中,敌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显露出从容态度。

然而此时,她失去了那份从容。

既然如此,她想必不会再保存力量,将会开始暴烈的攻击吧。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战斗!你们两个,千万不可松懈!要知道接下来等着我们的,会是比刚才更凶恶的攻势!」

伊维尔哀对两人发出警告。

不过如果是她们的话,不用伊维尔哀讲也早就明白了吧。

根本打从战斗一开始的时候,她们就做好舍命的觉悟了。

昆虫女仆的背部隆起,从衣服底下凸出四只长长的脚──而且是蜘蛛的脚。

那副模样就像背上背着虫脚。

她利用长出来的脚进行跳跃。

足以让人惊讶到以为她用了飞行魔法(Fly)。

取得头上的有利位置,怪物吐出了肉食苍蝇的吐息,想把所有人都卷进攻击之中。

伊维尔哀啧了一声,再度发动「灭虫」。

「只有你!可怕的只有你!只要能杀了你,之后就只剩单调作业了,为什么就这么难缠!」

吐出的肉食苍蝇被对手杀光,降落地上的虫族女仆的复眼从正面瞪着伊维尔哀。

没错,只有伊维尔哀长能跟这个怪物打成平手。

如果伊维尔哀输了,战况的胜败就会揭晓,格格兰与缇亚必定会遭到虐杀。

话虽如此,将注意力全摆在一个人身上,仍然是错误的决定。

「看招!」

格格兰从旁抡着突刺战锤殴打过来。

就算伊维尔哀占优势,格格兰也绝不会把一切都丢给她,会照样挺身挑战强者。

她即使知道自己可能遭到迎击而受重伤,仍然坚持与同伴并肩作战。

对于这样的女人,伊维尔哀在面具底下偷偷笑了笑。

如果没戴面具, 她可是不好意思这样笑的。

怪物正想躲开格格兰的一击, 动作却稍微停了一下。

那是缇亚的忍术「不动定身之术」。

对方与其说是做了抵抗,倒比较像是具有无效化能力,因此没能封住她的动作。

但即使如此·只要能做出短短一瞬间的破绽,对格格兰而言已经是很大的助力了。

面对借由「刚击」增强破坏力的一击, 怪物从口中吐出蜘蛛丝。

那蜘蛛丝多到能让格格兰的上半身全染成白色。

兼具黏性与韧性的丝线似乎凭着格格兰的臂力也很难扯断, 她中断了攻击,踉跄着往后退。

反而是怪物往她踏出了一步。

「『水晶骑士枪』!」

水晶的骑士枪朝着怪物射出。

骑士枪命中了她, 并深深刺进体内, 但她看起来似乎不痛不痒。

不只如此,甚至还有多余精神从黑夜中召集虫子, 让左臂仿佛鼓胀起来。

「『灭虫』!」

喷在身上的白色烟雾, 让聚集在左臂的虫子纷纷落下,并且让怪物发出痛苦的呻吟。

人类来说等于下巴部位的嘴巴朝向伊维尔哀,吐出刚才对格格兰射出的丝线。

(用魔法防御好像太浪费魔力了。反正我能让束缚系无效化,就吃她一招──不对!)

伊维尔哀慌忙发动了魔法。

吐出的确实是丝状物体没错, 但散发出的光辉比刚才对格格兰射出的丝线更冷硬。

「『水晶防壁(crstal wall)』!」

眼前立起的水晶墙壁, 仿佛被锐利刀刃切开般四分五裂, 消失无踪。

「斩击的蜘蛛网吗!」

「这个送你!」

缇亚扔出的黑线织成的网在空中张开。

然而那网子没能缠住怪物的身体。

网子有如幻影般穿过怪物的身体,

掉在地上。

「果然对行动阻碍具有完全抗性!」

「啧!喊暂停啦」

格格兰忿忿地说, 为了推开进行近身战的女仆而踹出一脚, 这也是为了拉开距离。

踢起的鞋子与女仆装交错相撞,

令人惊愕的是, 竟然响起了金属撞击声。

格格兰就这样往后退, 苍蔷薇的另外两个成员与她一同远离虫族女仆,一边注意范围攻击一边集合。

「这边刺一下, 那边刺一下......烦死人了!」

观察着女仆下巴的嘴卡滋卡滋地响,格格兰压低的音量传进伊维尔哀耳里。

「你听到刚才那声音了吗?老子武器的硬度竟然跟女仆装差不多, 太扯了吧。」

「那是用相当硬的金属织成。以那单薄程度来考量,对方的衣服比你的武器硬多了。」

「精钢......恐怕不只喔。」

「还不只如此喔?装备品也都高级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我的地属性魔法对她似乎不太有效。也就是说, 其中某种装备品应该有减轻魔法损伤的效果。我就讲明了,想抓弱点攻其不备, 恐怕没多大效果。」

「也就是说?」

对于缇亚的询问, 伊维尔哀在面具底下咧嘴而笑。

「要正面进攻。以高火力的攻击一口气削减体力。」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耶。要怎么做?再不快点,那家伙就要用符咒替自己做完强化了。」

「只要使出每个人能用的最强招式就行了。我的话就是杀虫魔法。」

「......这答案可真简单明了。好呗,那就进入最后决战吧。」

说要用高火力一口气消耗对手的体力, 可没那么简单。

一般状况可以使用「沙之领域·单体(Sandfield one)」或「部位石化(Region petrifaction)」封杀对手的机动性,对战士系进行支援, 但这种招数对那个女仆没用。

要给予损伤的话, 让格格兰她们进行物理攻击就行了。

伊维尔哀该做的,是物理攻击不管用时的对策,而不是专心使用攻击魔法,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想法。

然而现在情况至此,不能再说那种话了。

(我一直主张只会依靠纯粹攻击魔法的魔法吟唱者是二流,不过这次也只能违反一下原则了。)

伊维尔哀架构出该使用的魔法。

最有效的是将威力提升到最大极限的「结晶散弹(Shard buckshot)」,但那招会波及到同伴。

高位阶的独创咒文「灭虫」因为魔力消耗激烈, 最好能保存到对手叫出虫子时再用。

这样一来, 最适合的应该是她不太喜欢的酸系魔法。

三人互相使了个眼神,确定大家都准备好了, 便一口气进攻。

伊维尔哀以「强酸飞(Acid Splash)」为主要手段进行攻击,火力较差的缇亚则以使用道具支援为主。

格格兰一边发动战技,一边连续重复攻击。

过了不久, 战力均衡开始偏向其中一边。

没错,对手很强。

她能吐出多种蜘蛛丝,以符咒进行魔法攻击,叫出虫子进行攻击。

而且还拥有在苍蔷薇成员之上的强力魔法道具。

然而,一行人虽然回复道具等资源越来越少,但虫族女仆后退的次数也慢慢变多了。

如果要问是什么左右了战局,伊维尔哀想必会挺着胸脯说「是这些同伴」。

没错,格格兰与缇亚比起伊维尔哀或眼前怪物,弱到简直可以说不堪一击。

但人手多就是一项不容小觑的优势。

能够边攻击边回复,影响可是很大的。

尤其是没有办法可以自己回复时,能借由支援进行回复的一方肯定比较占上风。

这点判定了胜败的分野。

「注意不要犯简单的失误,就这样压制住她!」

9-3

下火月[九月]四日 22:27

那是一场激斗。

虫族女仆终于像断线人偶般倒地。

伊维尔哀的魔力少了大半,消耗品几乎都见底了。

若只考虑得失问题的话, 这次战斗可是赔惨了。

「赢了呢。」

浑身是伤的格格兰气喘吁吁地宣布胜利。

虽然回复用的道具一个都不剩了, 不过她的体力损失并不如外观伤势来得严重。

「给她最后一击。」

「说得对。」

伊维尔哀也赞成缇亚的提议。

虫族女仆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没死。

她还在发出叽叽叫声,就是最好证剧。

趁现在夺走了她的战斗力, 毫不犹豫地确实夺去她的性命比较安全。

缇亚持剑踏出一步,身体突然僵住。伊维尔哀还没问她怎么了,就知道她僵住的理由。

「请各位就此罢手吧。」

难以置信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虫族女仆前面站了一个男人挡着她。

那人穿着在这附近地区从未看过的奇特服装。

就伊维尔哀所知,那是南方穿着的一种服装,称作西装。

男人脸上戴着面具,看不到本来的长相。

不过,他不可能是人类。

因为男人的腰上露出了条尾巴。

「喂,是伊维尔哀的亲戚吗?」

少说傻话了。

伊维尔哀想这样回答,但说不出话来。

她感觉全身像被雷打到。

看看右手,只见整只手满是汗水。

「──你还好吗?接下来由我代为处理就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男人丝毫不把握着武器准备应战的苍蔷薇一行人放在眼里,语气温柔地对虫族女仆说话·那副模样虽然是敌人,但仍然足以让人产生好感。

不过,伊维尔哀不这么想。

从头窜到脚尖的惧意始终不肯消失。

伊维尔哀的求生本能受到刺激。

她屏气凝息,拼命告诉身旁的格格兰与缇亚:

「......快逃......笨蛋,不要看我。闭嘴听我说。那个......强得太超过了。是怪物中的怪物。不要回头,卯足全力逃跑就对了。」

「......那你怎么办啊?」

格格兰语气苦涩地问她。

「别在意。等争取到时间让你们都跑远了,我会立即使用传送魔法逃走。」

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照理来说应该身受重伤而无法动弹的女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看起来不像是使用了治愈魔法,也没看见她喝下了什么。

从某处飞来一只虫贴在她背后,女仆飞上夜空。

她留下叽叽叫声,远远飞去了。

虽然眼睁睁看着敌人逃走,但伊维尔哀管不了那么多,无法将视线从眼前男人的身上移开。

另外两人也跟她一样,满头大汗·像是僵住了般动弹不得。

目送女仆离去后,男人重新转向伊维尔哀她们。

伊维尔哀活了两百五十年以上,见过形形色色的强者。

但眼前的男人对她们发出的灵气却独具一格。

不,这种丑恶到令人作呕的恶意,根本没人能与之比拟。

作为强者的等级大概是白金龙王(platinum dragon Lord)级吧。

由于实在太过强大,她无法正确判断。

「让各位久等了。那么,时间也有限,就马上开始吧。」

「快逃啊!」

伊维尔哀发出的声音已经是惨叫了。

两人像被电到般转过身去。

她们对于舍弃同伴不可能没有罪恶感。

就是因为有,所以伊维尔哀叫她们逃时,她们才没有立即选择撒退。

她们抱持的是信赖。

相信伊维尔哀会有办法。

或是伊维尔哀能设法逃脱。

然而这种想法立刻就被推翻了。

「首先,才刚相遇就要分离,未免太伤心了,所以请容我阻止您进行传送。『次元封锁(dimensionalLock)』。分离时总该说两句辞别的话,这样无论是从礼仪或感情而论都比较可喜,对吧?」

一部分超高阶恶魔或天使等等才能使用的特殊技能,阻止了附近一带的传送魔法发动。

这下伊维尔哀就失去了撒退手段。

不过这不是什么问题。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最后留在这里的人──负责殿后的人不可能活着回去。

「要死得照顺序来。年轻人活下去,活得久的人先死。这才是正确的吧。」

向逐渐远去的气息告别,活了两百五十年以上的女人挺身挑战站在眼前的敌人,即使毫无胜算.

「那么。您先请吧。不过如果您什么都不做,那就由我先出手了。」

不同于温和的语气,爆发的压倒性杀意让人惊骇。

伊维尔哀动用全身的意志力,驱散邪恶的气息。

(我是伊维尔哀。是受人传诵的女人。不管敌人有多强大──我都得战斗!)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由我先攻!看招吧!『魔法最强化·结晶散弹(maximizemagic Shard buckshot)』!」

那一招是她特别中意的魔法。

比拳头稍小一点的水晶散弹飞散开来。

前端部分尖锐的水晶碎片,本来应该在近身战当中打进敌人身上以增加威力,但她不太敢接近眼前的恶魔。

明明做好了觉悟却又畏缩不前,伊维尔哀不禁自嘲,但对手的力量还是未知数,当然应该慎重应战。

假面恶魔像是迎客般张开双臂。

水晶弹雨打了他一身──不,在那之前,魔法先消失了。

仿佛原本就不存在似的,消失得十分突然。

(只有一部分种族才拥有的魔法无效化能力?敌我实力差距竟这么大!)

实力差距越大,魔法就越容易失效。

无视下错第一步棋的伊维尔哀,男人的手优雅地横向一闪。

那动作简直有如乐团指挥。

「『地狱火墙(hellfire wall)』。」

自后方撞上背部的热浪,让伊维尔哀不敢置信,急忙转头一看。

只听得「轰」,仿佛夜晚本身燃烧起来,不属于自然现象的黑色火焰凭空冒出。

正在逃跑的格格兰与缇亚被黑色火焰包围,像人偶一样舞动四肢,然后像垃圾一样倒在地上。

当火焰如幻象般消失后,两人依然动也不动。

伊维尔哀压抑住想赶到她们身边的心情。

虽然难以置信,但也只能信了。

伊维尔哀知道那是致命伤。

不过才一记攻击,两个与自已同甘共苦的伙伴就这样丧命了。

她咬紧牙关忍住惨叫。

「原本是想烧个半死就好,想不到她们比我预料的还弱。竟然连那点程度的火也承受不了。我衷心表示哀悼。」

男人仿佛打从心底感到遗憾似的,深深低头致意。

那种假惺惺的态度,让伊维尔哀再也无法压抑情感。

他无视于站在前面的伊维尔哀──攻击自己的对手,却攻击后面的两人,理由是什么?

当然是因为她们逃跑了。

但是,还有一个更大的理由。

伊维尔哀十分明白敌我的实力差距,因此很清楚自己根本没被视作威胁。

然而实际上却比她想得更糟──对方根本没把自己当成敌人。

眼前的人不会逃走。

那就先宰了逃走的人。

他大概只是这种想法吧。

「......不容易呢,下手还得留下半条命。又不能拿您当标准......为什么实力差这么多还要组队呢?要不是这样的话,我也能算得再准一点。」

「──你没有资格!这样说!呜哇啊啊啊啊咧啊啊!」

她发出的不是惨叫,而是怒吼。

伊维尔哀发出充满憎恶的吼叫,拔腿狂奔。

不,说是以她将魔法力量滑翔比较正确。

她将魔力力灌注在拳头上,准备施展难以无效化或抵抗的接触魔法。

恶魔扬起拳头准备迎击。

「恶魔诸相:豪魔巨臂」

恶魔的手臂膨胀了好几倍以上,变得更长的手臂碰到了地面。

那并非吸满空气的鼓胀,而是筋骨结实的凶器手臂。

面对让人望之却步的凶器,伊维尔哀一瞬间畏缩了,但她做好觉悟,决定躲过那只手臂攻击敌人。

巨大的手臂逼近冲过去的伊维尔哀。

那手臂的动作比想像中快得太多,简直有如巨大墙壁占据了整片视野。

伊维尔哀立刻判断这招难以闪避,发动了防御魔法。

「『损伤转移(traslocation damage)』。」

她的视野变得一片黑暗,同时感受到一阵冲击,被狠狠弹飞出去她。

野咕鲁咕鲁地转动,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

她被砸在石板地上,冲击力造成身体像球次一样飘起。

然后她再一次被砸在地上,伴随着沙沙声一路滑行。

然而──她没受伤。

伊维尔哀利用「飞行」以不合常理的动作起身。

没有受伤。

不过若不是她使用了能将受到的肉体损伤转换为魔力损伤的魔法,恐怕早已奄奄一息了。

「『魔法抵抗突破最强化·水晶匕首(penetrator maximizemagic crystal dagger)』。」

她制造出比一般更巨大的水晶匕首,射出。

这招造成的是纯粹的物理损伤,容易无效化,而且加了特殊技能而更容易突破防御。

恶魔躲都不躲,直接用身体挡下。

虽然是损伤提升到最大级的魔法,

对于恶魔却好像毫无效果。

「......连附加了防御突破的魔法都不能造成半点伤害......?超越想像的高阶恶魔,不,恐怕甚至超越了魔神!难道是魔神王吗!」

并不是只要名字加上个王就一定强,不过种族当中较强的存在通常都会自称「王」或「王族(Lord)」,这是世间的常识。

基本上只有人类种族才会能力弱还能自称为王。

「恶魔诸相:锐利断爪。」

恶魔的指甲伸长到大约超过八十公分。

伊维尔哀直觉到那指甲锐利得能切断任何物体。

(带着那两人的遗体逃跑是不可能的。就算其他人来了,对付这家伙也只会碍手碍脚。至少我得换个战场,让另外两人容易发现尸体。)

伊维尔哀掀起了嘴角。

最糟的状况是能使用复活魔法的拉裘丝跟这个恶魔碰上。

只有这点她必须避免。

「我要上了!」

就在伊维尔哀正要挑战难关的瞬间──某个物体发出轰然巨响,掉落在两人之间。

承受不住那个重量,石板地产生裂痕,尘土飞扬。

出现在那里的,是因为降落冲击而蹲在地上的一名战士。

漆里铠甲反射着月亮的静谧光辉,点缀着绝妙的美感。

以夜空为背景,鲜红披风宛如火焰燃烧般飘扬。

两手各稳稳握着一把超乎寻常的巨剑,散放着断罪之光。

黑暗战士慢慢站了起来。

那身影真是高人。

身高来说的话,应该跟那个恶魔差不多。

然而,就像恶魔面对神圣光芒时缩起身子,伊维尔哀从目睹黑暗战士身影的强大恶魔身上,发现了恐惧之色。

就像看见了无法置信的事物。

伊维尔哀在寂静之中,听见了吞口水的声音。

声音来自那个恶魔。

就连伊维尔哀觉得实力深不可测的恶魔,面对这位魁梧的战士,竟也大气不敢喘一个。

她听见一个划破黑夜般的冰冷声音。

「那么......哪个才是我的敌人?」

过场

有一间体现了「绚烂豪华」这个字眼的房间。

铺在地上的鲜红地毯相当柔软,让人产生小腿以下都陷在其中的错觉。

放在室内的两人座长椅以高级天然木材制成,雕刻着精致的法国洛可可式样图案。

椅面铺着黑色真皮,发出特有的光泽。

长椅上,一名男性伸出那双修长的腿,深深靠进椅背。

眉清目秀。

如果有一幅完美描绘出他外貌的肖像画,人们想必会如此评论他吧。

金发反射着周围点亮的魔法灯光,仿佛浮现出繁星的光辉。

眼角细长的浓紫瞳眸有如紫水晶,看见的人都将为之着迷。

然而实际上亲眼见到他的人,在赞叹眉清目秀的五官之前,恐怕会先产生不同的印象。

与他的容貌无关,一但亲身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气质,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不管是谁都会产生唯一一种第一印象。

那就是「支配者」。

他就是吉克尼夫·伦·法洛德·艾尔·尼克斯。

年仅二十二岁就贵为巴哈斯帝国的现任皇帝,贵族对他望而生畏,臣民则对他怀抱着最高敬意,被誉为历代最贤明的皇帝。

而他也因为肃清了众多贵族而享有鲜血皇帝之名,受到邻近诸国所畏惧。

室内除了吉克尼夫之外,还有四名男性扈从,不过他们全都立正不动,简直跟雕像一样没有动作。

吉克尼夫将眼光从看了一会的几张纸上栘开,视线固定在半空中。

就好像那里有块黑板,他正在把想法写在上面。

不久,吉克尼夫鼻子哼了一声。

这声鼻息既像嘲笑,也像是起了兴趣。

王国的内线带来的情报,值得让吉克尼夫显出这种态度。

这时──

──没经过敲门,门就开了。

失礼至极的态度,让扈从们一齐沉下腰,以带有敌意的目光望向门口。

不过,扈从们一看到走进房间的人是谁,立刻解除了警戒,恢复成原本的姿势。

走进来的是位老人,一把白胡子差不多有自己身高的一半。

头发虽然也跟雪一样白,不过并没有变得稀疏。

活过的岁数化为皱纹显现在脸上,锐利眼瞳中暗藏明确的睿智光辉。

脖子上挂着无数颗小水晶球串成的项链,干枯的手指戴着好几枚朴实无华的戒指。

身上的纯白长袍松松垮垮,以非常柔软的布料制成。

那人的模样,就像一无所知的人听到魔法吟唱者时最初浮现的印象。

「──事情麻烦了。」

慢慢走进房间的老人开口第一句,就用不符合外貌,还有点年轻的声音吐出了这种台词。

吉克尼夫只动了动眼球,移动兴味盎然的视线。

「怎么了,老爷子?」

「我调查过了,但要发现他是不可能的。」

「所以简单来说是什么意思?」

「......陛下。魔法也是这个世界的原理之一。学习知识──」

「哎,知道了,知道了。」

吉克尼夫兴趣缺缺地挥挥一只手。

「你说教起来没完没了。先别管那些,讲重点吧。」

「......如果安兹·乌尔·恭这号人物真的存在的话,那么他必定拥有相当强力的魔法道具,或是以自己的力量防止他人探测,照我推测,他很可能会使用与我同等,或是比我更高阶的魔法。」

除了皇帝与老人之外,室内产生起紧张感。

老人说此人能与帝国历史上最高阶的魔法吟唱者,又是主席宫廷魔法师、赫赫有名的大贤者「三重魔法吟唱者(triad)」夫路达·帕拉戴恩匹敌,其他人都怀疑起自己的耳朵。

「原来如此啊。所以你看起来才这么高兴吗,老爷子?」

「当然了。这两百年来,我从未遇见与我同等,或是拥有比我更强力量的魔力系魔法吟唱者。」

「两百年前有遇过吗?」

皇帝受到好奇心驱使而提出问题,主席宫廷魔法师开始追忆往事。

「这个嘛。我就只见过一个,那就是童话故事里的十三英雄中的一人,亡灵师莉古李特·别尔斯·卡劳。哎,不过十三英雄中的其他魔法吟唱者应该也都很优秀吧。」

「那么现在有比老爷子更优秀的魔力系魔法吟唱者吗?」

夫路达的目光彷徨着,仿佛望向远方。

「这就难说了......我想我现在已经到达了比她(卡劳)高出许多的境界,不过......我也无法确定。因为魔法的术理,并不能单纯地决定孰优孰劣,」

他慢慢捋着长胡子,嘴上谦逊,其中的语气却流露着自信。

然后他扬起一边眉毛。

「只希望那位安兹·乌尔·恭会是比我更优秀的人物。」

吉克尼夫露出得意的笑容,从散落在长椅上的几张纸中挑出一张,拿到夫路达面前。

夫路达虽显得讶异,但还是接过了纸张,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

「哦。」

这就是他的感想。

只不过,夫路达贤者般稳重的表情产生了大幅变化。

眼中亮起了炽热的火光,看起来有如饥饿的野兽。

「原来如此,这就是陛下让我打探的安兹·乌尔·恭的所作所为啊。太令人感兴趣了。两个人对付疑似教国的几十名特殊部队......唔唔。真希望能与这

位人士当面畅谈一番魔法学问呢。」

纸上记载了在王国,葛杰夫·史托罗诺夫于国王面前述说的内容,连记录者的个人感想也写在上面。

「那么陛下,是否有派遣任何人到这个村子?」

「我没做到那个地步。派人过去会引人注目。」

「......派我的徒弟......不,如果这份书信的内容属实,最好能跟对方建立起友好关系呢。」

「正是如此,老爷子。若是个驾驭得住的强者,我可是很想让他来帝国。」

「我认为这样非常好。为了窥探魔法的深渊,需要各种领域的智者......如果能遇到独辟蹊径的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渴望。

吉克尼夫知道夫路达怀着何种梦想。

夫路达想窥探魔法的深渊。

为此,他想向走在自己前方的人求教。

后进之人只要沿着某人──大多数的场合都是夫路达──开拓的蹊径前进即可。

他们走在最有效率的最佳路径上,借此彻底培育自己的才能。

然而孤身走在最前方的夫路达却没这个福分。

他都是自己暗中摸索,因此成长过程中充满了徒劳。

如果他能省去这些徒劳,让才能彻底成长的话,想必已成为了更强大的魔法吟唱者。

因为夫路达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很想见到能引导自己的人物。

才能也是有限的。

他不想再浪费更多了。

夫路达培育徒弟,也是希望能出现超越自己的人物,带领自己继续发展。

只可借这份心愿至今尚未实现。

就只有这件事吉克尼夫也无可奈何。

所以他讲了另一个话题。

「还有,我也想搜集关于出现在耶·兰提尔的精钢级冒险者的情报。你能帮助我吗?」

「当然了,陛下。」

下火月[九月]四日 22:31

王都上空,标高四百公尺附近。

在夜空当中,有一群人夹杂在星辰之中飞行。

两个是发动了飞行系魔法的魔法吟唱者,后面一样也是两个人,坐着让前面两人拉着飞行,总共四人。

让魔法吟唱者拉着的其中一人,是身穿漆黑全身铠,背上背着巨剑的男子。

另一人是绑着马尾的美女。

两人今天一大早,在耶·兰提尔冒险者工会接受了报酬超出行情的指名委托。

委托人的名字是雷文侯。

表面上的委托内容是说王都似乎将要发生某些异常状况,希望两人能保护他的住处几天。

安兹之所以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委托内容,是因为在接受委托时,对方也把内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根据对方的说法,他们为了压制八指这个地下组织的据点而派出了士兵,希望安兹他们也能加入部队一同作战。

对方特别希望安兹对付的,是敌方的最强战斗员六臂。

安兹想不到拒绝这项委托的理由。

一般来说,冒险者为了维持中立,有一条不成文规定,那就是不会参加国务相关的活动。

结论上虽然打破了这条规定,但对方为了不给安兹──漆黑飞飞──造成困扰而准备了表面上的委托,这点值得肯定,最重要的是报酬金额大到让他垂涎三尺。

安兹心想这样就能稍微喘口气了,注意不让自己露出贪婪相,抬高价钱──拼命隐藏着想一口答应下来的心情,假装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委托。

不过有个问题,那就是对方拜托他十万火急赶到王都。

在YGGdRASIL,都市或国家之间随处都设置了传送服务,但这个世界可没那么好。

况且传送魔法是第五位阶以上的魔法,就设定上来说,安兹他们基本上是不能使用的。

但骑马在地上跑也不可能一天就到达目的地。

那么,要怎么前往呢。

回答这个疑问的,是雷文侯的魔法吟唱者部下。

他们使用借由消耗魔力来加速的特殊飞行魔法,搭配「漂浮板(Floating board)」,高速将安兹他们带来了王都。

这两种魔法是如何组合使用的呢。

答案很简单。

此时两人坐着的位置清楚说明了一切。

两人此时坐着在以「漂浮板」做出的半透明漂浮板子上。

这种魔法由于可以阻隔重量,因此就算带着两个人也不会影响飞行速度。

两人就是这样让人一直线地带来这里。

只是即使如此,时间上好像还是很勉强,以至于大幅超出了预定时间。

因此,安兹感到些许不安。

他担心会不会到了之后人家又说不用了,或是拿不到讲好的报酬。

如同安兹被超出行情的报酬吸引,对方应该也舍不得付那么多钱给什么都没做的人。

希望不要变成只是空打如意算盘。

安兹悄悄叹了口气,凭空祈祷。

那就像是在业绩恶化的公司上班的白领阶级,对年终奖金怀抱的心情。

拜托拜托,一定要支付我全额报酬。

我都已经想好要怎么运用了。

在烦恼的同时,初次看到的王都,而且还是夜间飞行,却也取悦了安兹的双眼。

很遗憾,并不是有什么美丽的夜景。

王都内几乎全被黑暗笼罩,毫无美景可言。

即使如此,对于眼光能看穿黑夜的安兹来说,仍然是一段满足好奇心的经验。

安兹异样认真地眺望着景观,偶然间,他的眼睛捕捉到某个场所的异质光辉。

起初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当他看见冒出的黑色火焰时,他察觉到那里发生了特殊状况。

「等等看又亮了。那里有像是魔法的光辉。」

「......的确......好像是......魔法呢。」

魔法吟唱者望向安兹指着的场所,语气有点缺乏自信,是因为夜色黑暗加上距离太远吧。

一般人就算看到那光,也很难判别光的来源。

「怎么了?在王都这种事是家常便饭吗?还是在放烟火欢迎我们?」

对于安兹的玩笑话,魔法吟唱者笑都不笑,露出严肃的表情。

「那个地点是预定袭击的八指据点之一。」

「原来如此......本来还怕赶不上,看来能帮上一点忙了。」

「知道了。那么我们往那边靠近一点。」

「还是不要吧。那里好像有人会使用相当高阶的魔法。如果遭到波及,你们可是会立刻没命的喔。」

魔法吟唱者脸上浮现出「那么该怎么做呢」的疑问,安兹将视线从他们脸上移开,转向娜贝拉尔。

「娜贝。你用『飞行』把我带到那附近。到了那里我会打暗号,你就把我放下去。」

「遵命。」

下火月[九月]四日 22:33

突然现身的黑暗战士问的问题,就连身处生死极限的伊维尔哀,听起来都觉得很蠢。

不过,她马上改变了想法。

想想彼此的装扮,两边都显得十分可疑。

毕竟是两个戴着面具遮脸的人在对峙。

以他的立场来想,就算认为两人可能是同伙闹内哄也不奇怪。

伊维尔哀大致猜得到黑暗战士是什么人,高声喊道:

「漆黑英雄!我是苍蔷薇的伊维尔哀!我与你同样身为精钢级冒险者,请听我的请求!帮助我!」

话喊出口之后,伊维尔哀才注意到自己犯了错误。

那就是彼此之间的战斗力差距。

就算阶级与自己相当的精钢级冒险者──漆黑飞飞伸出援手,又能怎么样呢?

就连伊维尔哀都感到这个恶魔的强大力量深不可测,两人一起对付这个恶魔,胜算一样小得可怜。

就算他提供协助,也只不过是挡在敌人面前的纸从一张变成两张。

暴风一刮就能把他们统统吹飞。

伊维尔哀的请求等于是要前来救援的他送死。

她刚才应该喊的,是警告他逃走才对。

如果要厚脸皮地做出请求,最多也只能拜托他带着同伴的遗体逃走。

然而──

「──知道了。」

男人让伊维尔哀躲在自己身后,挡在恶魔面前。

伊维尔哀吞了一口气。

当他站到自己前面保护自己时,她感觉仿佛眼前出现一面超巨大城墙。

放心与安心的感受涌上心头。

与他对峙的恶魔慢慢垂下头去。

那个敬礼如同仆从对高贵之人低头般,充满了深深的敬意。

由于恶魔不可能真的对男人抱持敬意,因此她认为这是讽刺,说明了恶魔貌似有礼,其实内心轻蔑。

「真是位贵客,欢迎您大驾光临。首先可以请教您的大名吗?我的名字是亚达巴沃。」

「亚达巴沃?」

漆黑头盔底下传来男人狐疑的声音。

接着又听见他低声说「好怪的名子」。

伊维尔哀并不觉得这名字奇怪,不过她也一样思索着恶魔相关知识,希望找到这个名子,但想不到类似的名字。

「......亚达巴沃是吧,我知道了。我叫飞飞。就如同她说的,是精钢级冒险者。」

对于恶魔──亚达巴沃令人不快的态度,黑暗战士──飞飞仍以一样的态度继续对话。

原来如此,伊维尔哀感到佩服。

只要是为了问出对方的情报,就算是再明显的侮辱,他也能沉得住气。

她从这件事窥见了飞飞这个男人身为一流冒险者的一部分肚量。

同时伊维尔哀也对于自己动不动就感情用事感到羞耻,移动到飞飞鲜红披风的角落躲起来,以免妨碍这两人的对话。

这是因为她虽有意帮助飞飞战斗,但她有预感自己可能会碍事。

两人看来并未把伊维尔哀放在眼里,在伊维尔哀移动位置时,继续展开教人喘不过气的情报战。

「原来如此。那么可以请教您为何来到这里吗?」

「是委托。某个贵族以保护他的宅邸为借口,把我叫了过去......我让人送我通过王都上空时,碰巧看见了这里展开的攻防战。我认为这是紧急状况,所以就跳下来了。」

贵族指的应该是雷文侯吧。

不然不会挑这个时候把精钢级冒险者叫到王都来。

她推测雷文侯这样做,应该是想在勉强不触犯「冒险者工会不干涉国家问题」这条不成文规定的前提下,请他参加与八指的抗争。

「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们召唤、役使的强大道具,似乎流入了这个都市。基本上,我是为了收回那个道具才来到这里。」

「如果我们把那个道具交给你,问题会解决吗?」

「不,没办法呢。我们只能为敌,拼个你死我活。」

「这就是结论吗?迪──亚达巴沃。我们只有一条路,就是势不两立,对吧?」

「是的。没错。」

伊维尔哀觉得有点突兀,偏着头。

这与其说是情报战,倒比较像是互相交换情报,但她觉得这是不可能,改变了想法。

「我大致上都明白了。既然是这样的话......就让我在这里打倒你吧。没问题吧?」

飞飞慢慢张开双臂。

巨剑像是延长的手臂,闪烁着亮晃晃的冷光。

「这样我会很伤脑筋,所以请容我做些抵抗吧。」

「──我要上了。」

飞飞踏出了一步。

不对,应该说是感觉好像踏出了一步。

一回神,本来站在眼前的飞飞已经离得远远的,逼近亚达巴沃,双方展开激烈冲突。

伊维尔哀无法说明那样高度的攻防,只能说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无数刀光剑影纵横交错,亚达巴沃用伸长的指甲将其一一弹开。

「好厉害......」

赞美的词句多得是。

然而目睹了那道刀光,伊维尔哀说出了最单纯而坦率的词句。

那种斩击超越了记忆中任何一位战士。

他看起来就像是将邪恶连同笼罩世界的暗夜一起斩杀的战士。

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就像是吟游诗人(bard)的歌曲中登场的公主。

潇洒地拯救公主的骑士,与眼前的黑暗战士重叠在一起。

从两腿之间到背脊窜过一道电流般的感觉,伊维尔哀的身子微微震了一震。

伊维尔哀两百五十年来没动过的心脏,仿佛跳了一拍。

她抬起手试着放在自己平坦的胸前,不过还是跟那时候一样,根本没有跳动。

但她还是开始觉得并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加油,飞飞人人。」

伊维尔哀两手合握祈求着。

愿自己的骑士,能战胜强大的恶魔。

随着不像是皮肉发出的轰咚一声,亚达巴沃被狠狠震飞出去。

虽然没有摔倒,但他一路激烈滑行,好像要在石板地上磨掉鞋底似的。

后退了好几公尺之后,亚达巴沃拍拍衣服上的脏污。

「真是精采。与您这样的天才战士交手,或许是我唯一的过错吧。」

喀的一声,握在飞飞一只手上的剑刺进了石板地。

他用空出来的手转了转脖子附近,像是要消除酸痛,并以平淡的语气回答:

「客套话就免了。你不也还留了一手吗?」

听到这句话,伊维尔哀傻眼了。

那样惊天动地的攻防竟然还没拿出全力,太不合常识了。

「难道是......神人吗?」

继承了「玩家」这种存在的血统之人当中,有时会出现强大力量觉醒的人物。教国称这种人为神人。

不对,更正确来说是以「神人」称呼确定继承了六大神血统的人,继承其他血统之人则另有不同称呼。

现在先不论这些,总之飞飞这号人物很可能继承了玩家的血统。

不对,一定是这样,不然普通人类不可能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不不,我还比不上您呢。记得您叫飞飞大──先生对吧。」

「没错,亚达巴沃。我的名字是飞飞。」

「我了解了。那么我要出招了!恶魔诸相:触腕之翼。」

亚达巴沃背上长出了翅膀。

每一根相当于羽毛的部分都异样地长,看起来就像平坦的触手。

他对提高警戒,准备迎战的飞飞温柔地说道:

「您很强。真的很强。可以肯定一定比我强。所以我虽然不喜欢,但请容我使出这种手段吧。您若是进行防御。一定很容易挡下这招,不过后面那个小角色就只能放弃了。好了,您会怎么做?劝您还是保护她吧。」

话一说完,又扁又薄的羽毛像射出般伸长。

羽毛的前端非常锐利,能把人的皮肉连同骨头轻易切断。

眼睁睁看着高速逼近的羽翼包围自己,伊维尔哀束手无策。

她早已没有魔力能做出「水晶防壁」之类的护墙了。

她此时只能趴下,期待幸运降临。

然而下个瞬间,伊维尔哀知道她又小看了黑暗战士。

听见坚硬的金铁声,伊维尔哀一抬头,看见那里站着一面强韧坚固的盾牌。

被切断的羽毛轻柔地飘落。

即使是能轻易砍碎人类的羽毛,飘落的模样仍然相当美丽。

「你没受伤就好。」

她听见男人清朗的声音。

那声音平静如常,不像是刚刚高速挥舞过单手拿着的剑,打落了所有逼近的羽翼。

呼吸也没有一丝紊乱。

「唉,嗯──啊啊!您的肩膀!要不要紧」

飞飞的肩膀上刺着一根羽毛。

由于中途就被切断羽,羽毛无力下垂,有点像是铠甲上的装饰。

「我不要紧。这点程度不成问题。不用管我,你没受伤,我就放心了。」

语气听起来,仿佛对伊维尔哀笑了笑。

怦咚。

伊维尔哀再度感觉到心脏在自己体内跳了一下。

脸好烫。

面具仿佛被加热了。

「真是精采。想不到竟能保护她不受一点伤害。我亚达巴沃衷心表达赞赏之意。真是太精采了。」

「不用说客套话了。比起这个,亚达巴沃......你为什么要跟我拉开距离?」

飞飞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伊维尔哀,像要抱进怀里般把她抬了起来。

「」

不会动的心脏差点没从嘴里蹦出。

她向来不把吟游诗人的创作故事当一回事,如今那些篇章却在脑中一再重复上演。

特别是骑士横抱着公主战斗的场面。

按照常识来想,只有傻子才会面对强敌时带着累赘战斗。

可是──

(对不起!世界上的所有吟游诗人。真正的骑士的确会抱着柔弱少女,边保护她边战斗呢。呜哇,这太瞎了!好难为情喔)

然而,伊维尔哀的兴奋一口气跌落谷底。

她梦想的是公主抱。

但现实却是──

「这......」

──她被飞飞像抱行李般夹在左腋底下。

不,这种姿势当然才是正确的。

比起成年女性,伊维尔哀又轻又小。

从容易保持身体平衡的观点来看,这个姿势才比较合理。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抱怨。

而且她心中仍然怀着同伴遭人杀害的仇恨。

她也很清楚现在没有那个闲工夫胡思乱想。

即使如此,她仍然无法压抑内心角落产生的不满。

如果自己主动抱住他,或许可以让他轻松点,但若被卷进刚才那种高速战斗,伊维尔哀没自信能抓住他而不被甩落,所以没说出口。

面对即将再度开打的战斗,伊维尔哀偷偷观察飞飞与亚达巴沃。

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刚才更远。

不过对特级战士与超凡恶魔来说,这点距离大概一步就能跨越吧。

「那么是不是该开始了?」

「不,我想就此收手。刚才我也说过,我的目的并非打倒两位。接下来我要让王都的部分区域陷入火海。如果两位敢闯进来,我保证炼狱之火会送你们下地狱。」

抛下这番话后,亚达巴沃转身就跑。

看起来明明不像是全力奔跑,距离却越拉越远,没多久就融入了黑夜之中。

「糟、糟糕了,飞飞大人。得快点消灭他才行。」

伊维尔哀急忙表示,应该趁还没失去敌人踪迹前赶紧追击,然而飞飞摇摇头。

「没办法。那家伙是为了完成计划而选择撒退。若是追上去,他一定会拿出真本事应战吧。那样一来──」

飞飞没再说下去,不过伊维尔哀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

那样一来你会受到波及而死。

他应该是想这样说吧。

就算飞飞把自己留在这里,照那个恶魔的恶毒个性来想,一定会使出波及伊维尔哀的攻击。

刚才飞飞保护过伊维尔哀,不幸证明了伊维尔哀具有作为人质的价值。

自己没能帮上飞飞这个救命恩人的忙,反而还拖累了飞飞,让她对自己产生厌恶感。

自已这点程度还好意思对克莱姆讲大道理,真是可笑。

「那么,娜贝。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同回答他的问题,一名女性自空中慢慢降落。

伊维尔哀早就听说漆黑英雄飞飞的小队当中,有个绰号美姬的魔法吟唱者。

而且她也在内心嘲笑过,拥有这种绰号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然而当本人出现在眼前时,伊维尔哀倒抽了口气。

她实在太美了。

想必继承了异国──南方血统的美貌,就连伊维尔哀都看得出神。

「飞飞大──先生。不如按照原本预定计划,前往委托人的宅邸,您看如何?」

「......你是说不去管那个亚达巴沃吗?阻止他的计划,难道不正是我在王都的职责?」

「或许是这样,但属下认为先向委托人做确认比较要紧。」

「──说得没错。」

「比起亚达巴沃,属下建议您先把抱着的那只大蚊扔到石板地上。」

「嗯?哦,失礼了。我怕你被那恶魔的攻击波及到。」

飞飞慢慢放下伊维尔哀。

「不,你──您别在意。我知道您是担心我。」

伊维尔哀深深低头致谢。

「谢谢您的出手相助。容我重新自我介绍,我是精钢级冒险者小队苍薇蔷的伊维尔哀。」

「多礼了。我也是精钢级冒险者,名叫飞飞。那边那个魔法吟唱者是我的同伴娜贝。那么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呢?那边那两位是您的同伴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帮忙搬......」

他指着格格兰与缇亚。

「感谢您的一片好意。不过,没有这个必要。再等一下,我的其他同伴也会过来。说不定她会直接在这里发动复活魔法。」

铠甲发出了好大的「喀锵」一声。

伊维尔哀敏感地察觉到,细缝中的视线开始带有强烈感情。

「你......唉不,您的同伴会使用复活魔法吗?」

「咦?啊,是的。我们的领队拉裘丝能进行死者复活仪式。」

「是这样啊!那么我想问个问题,复活魔法是不是从再远的地点都能发动?」

「什么意思?」

「唉,比方说,从非常远的地点让那两人复活......比方说在帝国发动魔法的话,会在什么地点复活?是帝国,还是尸体所在的这个地点?」

他为什么对复活魔法有这么大的兴趣?

单纯出于好奇心吗。

能使用第五位阶信仰系魔法的人不多,所以会有兴趣也不奇怪。

还是说他有某个珍爱的人过世了?

若是这样的话,伊维尔哀说出的答案对他而将会是残酷的。

只能祈祷并非如此了。

「详情我不清楚,但我听说拉裘丝的复活魔法必须在尸体附近吟唱,否则很难成功。以飞飞大人的疑问来说,从帝国那儿是不会发动的。」

「嗯。那么另一个问题,两人复活后,可以立刻参加战斗吗?」

「不行呢。」

伊维尔哀明确地回答。

拉裘丝能够吟唱的复活魔法是第五位阶魔法「死者复活(Raise dead)」。

由于这种魔法复活时会消耗大量生命力,因此铁级以下的冒险者几乎都会化为尘土。

两人身为精钢级,复活没有问题,但是肉体会因为生命力的消失而好一阵子不听使唤,要恢复生命力恐怕也得花上一段时间。

如果亚达巴沃的那番话属实,目前他们不但还没脱离危机,而且战力又大幅下降。

(......不对,既然能够对抗那个恶魔的人只有这位大人,那么就算两人复活也没有任何差别。这样的话,复活之后倒不如让她们好好休养,或许才是明智的做法......)

「原来如此......我大致明白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那位名叫拉裘丝的女性。可以让我跟您一起在这里等一下吗?」

「什么!您为什么想见拉裘丝呢?」

伊维尔哀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当她一听到飞飞说想见拉裘丝时,胸口像是被针扎到似的。

连自己都吓一跳了。

被这样大吼的飞飞似乎也有点惊愕。

极度羞耻让面具底下的脸涨红起来。

所幸戴着连衣帽,涨红的耳朵不会被飞飞看见,让她放了心。

「唉,也许我可以问她一些关于复活魔法的事,再说我也想与既是同辈又是前辈的苍薇蔷队长见个面......况且亚达巴沃也有可能只是假装逃走,说不定还会再折回来。这些就是我想见她的理由,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没、没有,如果是这样的话......嗯,真抱歉我那样大声嚷嚷。」

在知道他是警戒亚达巴沃之后,胸中的扎刺感消失了。

(只要冷静想想刚才讲的内容,谁都知道他的意思啊......再说他是警戒亚达巴沃......也就是说是想保擭我......?呵呵......)

「那么在她们来之前、可以请您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在那之前,把同伴的遗体摆着不管让我很不忍心,可以过去那边吗?」

「当然。」

遵从飞飞的回答·伊维尔哀来到了两人的遗体旁。

她原本以为遗体应该烧伤得很严重,然而那阵恶魔之火仿佛只烧尽了人的灵魂,两具遗体都没有伤痕。

伊维尔哀阖上两人的眼睑,将她们的手摆在胸前合握,然后从包包里拿出

安息裹尸布(Shroud of Sleep),先将缇亚包裹起来。

「这是?」

「这是魔法道具,将尸体包起来,可以抑止不死者化与腐败等等。而且在使用复活魔法时据说也有帮助。」

「原来如此。」

飞飞说着,看到伊维尔哀包裹格格兰庞大的遗体包得很辛苦,于是伸出援手。

他用超乎常理的臂力轻轻松松举起了格格兰。

面对两具白布覆盖的遗体,伊维尔哀做了简单的默祷。

就算之后拉裘丝会让她们复活,死者仍然必须受到尊重。

「谢谢您的帮助。」

「不,请别在意。不如继续谈刚才的事吧,可以请您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伊维尔哀爽快地答应,开始描述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话虽如此,她也只知道来到这里的目的,以及她们与虫族女仆交战到一半时,亚达巴沃就来了。

讲到还差一步就能杀死虫族女仆时,安静地聆听的飞飞与娜贝,两人的氛围突然变了。

「然后你们杀死她了吗?」

语气虽然平淡,其中却燃烧着无法隐藏的怒火。

伊维尔哀感到困惑。

她不明白试着除掉亚达巴沃的女仆,为何会让飞飞感到愤怒。

所以伊维尔哀姑且语气急促地告诉他结果。

「不,我们没有杀她。因为亚达巴沃在我们下手前先出现了。」

「──这样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怒气烟消云散,仿佛一切只是伊维尔哀的误会般,连个影子都没有。

只有默默聆听的娜贝僵硬的眼瞳中似乎还暗藏着愤怒,不过她本来就散发着否定的感情,伊维尔哀无法确定她的心思。

飞飞轻咳一声,然后向她问道:

「唉,应该是因为你们想杀那个虫族女仆,所以亚达巴沃才会认真起来吧。」

伊维尔哀明白了飞飞发怒的理由。

他应该是认为虫族女仆立场中立,两人却主动挑起战端,才会造成这一切吧。

他的意思是说:你们捋了不必要的虎须。

身为冒险者,本来就该避免无谓的战斗。

尤其是位于最高阶级之人,若是没弄清楚这一点,会伤了精钢级之名,进而伤到飞飞的名誉。

他应该是想这样说吧。

然而就伊维尔哀的立场来想,却也觉得难以认同。

「亚达巴沃说过,要让王都的部分地区陷入地狱火海。侍奉那种人的女仆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我相信我的同伴们挺身对付她是正确的。」

只有这点她无法让步。

那个女仆比格格兰或缇亚都还要强。

即使如此两人仍然挑起战端,一定有她们的理由。

她认为同伴们做出如此抉择的理由,一定是为了维护某些正义。

伊维尔哀忍不住用平常的态度反驳,飞飞沉默了。

一个是隔着面具,一个是隔着全罩头盔(closed helm)。

双方都无法看见对方的眼睛,但伊维尔哀敢肯定,两人此时正以强而有力的视线互相冲突。

先退让的是飞飞。

「唔,啊──啊。您说得对。对不起。」

然后他略为低头致歉。

那态度让伊维尔哀慌了起来。

她虽然因为无法让步而差点跟飞飞争辩起来,但她不能让救命恩人这样对自己道歉。

「请、请把头抬起来吧!怎么能让您这样迷人的男士──呜咦!」

伊维尔哀明自到自己差点说出什么话来,发出一声怪叫,狼狈不堪。

飞飞的确是位迷人的男子,但是从前后文来考量,这时候实在不该用上「迷人」这种字眼。

伊维尔哀在心中尖叫。

(啊──我有什么办法呢因为他很帅啊!就算我久违了几百年萌生起少女情怀,也不会怎样吧!谁叫他是这么强大的──对,比我更强。又这么迷人的战士呢)

伊维尔哀一副年轻少女的态度,偷瞄了飞飞一眼。

如果对方显得有点害躁,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如果是其他反应,那就无法期待了。

伊维尔哀的身体在十二岁左右就停止了成长。

因此她几乎没有任何男人想要的东西,很难点燃男人的欲火,也无法让男人发泄欲望。

当然,在一部分极端例外的男人眼中,也许她看起来魅力无法挡,但那是例外中的例外,看看飞飞身旁的娜贝,让她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伊维尔哀鼓起勇气偷瞄了飞飞一眼,在她面前,飞飞与娜贝不约而同地仰望夜空。

起初她完全弄不懂两人在做什么,但她想起自己刚才的怪叫,这才明白两人在做什么。

两人是把伊维尔哀的叫声误认为警告了。

(不是啦!)

实在太可悲了,让她好想哭。

「......应该是您看错了吧?我没看到任何地方有什么东西。」

飞飞看过了整片夜空,还对她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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