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亚瑟从魔女小姐手中接过一根玻璃试管，里面装着半管淡橙色的半透明液体。
“是【酸橙】”
“你不会想说是吃的那种吧。”
“当然不是。”
阿佐恩敲了敲书本垒成的椅子把手，抬起眉毛，长长的睫毛下金色竖瞳泛着光彩。
“最开始，有个法师学徒参与凡人军队的镇压，从被夷平的劣人营地发现了它。”
“之后，【酸橙】不断被发现，而更多的，是劣人中出现的大量【酸橙】使用者。”
拔开瓶盖，鼻端立马传来一股果实的酸甜味。
类似橙汁和苹果汁混合的香味。
液体接触到空气后与空气发生反应，快速气化，活跃异常。
“【酸橙】是一种富含能量的不稳定液体，能刺激肌体高速代谢，短时间内获得超常力量，对人类、类人生物、动植物都有效果。”
“强化药剂？副作用呢？”
“会加快衰老。”
“加速程度取决于服用剂量……你手上的能让一个成年男性在五天内老死，前两天保持高体能，巅峰期过后迅速老化。”
“女性衰老会比男性慢稍许，平均六天老死，巅峰期两天半，儿童普遍坚持得更久，最长的一例活了九天，不过巅峰期短暂，不会超过一天。”
“我还有其他生物的试验记录，要看吗？”
“不用了。”
亚瑟没有去管实验数据哪里来的，感觉问多了对双方都尴尬。
拿着试管吸了口，细细品味。
有【表象遗忘】的帮助，在没有实物观察的情况下，数秒钟也足以得出结论。
正如魔女小姐所言，【酸橙】是高度活性化能量体。
不单加快新陈代谢速度，还会促使身体组织自我分解，将体内所有物质化作柴火点燃，释放生物能。
普通人闻上一闻，直接减寿好几年。
服用者肌肉力量获得质的飞跃，不断释放高温，皮肤溃烂，力能抗鼎，放在冷兵器时代简直是人形兵器，无人能挡。
巅峰期后，肉体迅速崩解，体重不断变轻，骨瘦如柴，时刻承受万蚁啃食的痛苦，直至死去。
“……对弱者来说，简直是无上珍宝。”
塞上盖子，把试管放回架子上，亚瑟感慨了句。
走投无路的劣等种。
唾手可得力量。
改写甚至颠覆自己所处的现实。
掀翻压迫者。
为家人同族争取到生存空间。
劣人得到【酸橙】，后面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使用者层出不穷。”
“它们数量稀少，寿命短暂，却会对军队造成巨大的杀伤，还会带来远超实际杀伤能力的恐慌。”
陌生事物带来的莫须有恐惧，被人类的想象力和愚昧放大后，足以摧毁任何纪律不严明的军队，
“眼下，奥法国度有七成的凡人国度深陷战乱，我治下甚至有两座城市被彻底攻陷。”
阿佐恩目光冰冷得像是蛇。
“人类施法者太少，劣人又根本不与我等正面冲突，全面铺开，散点攻击薄弱的城镇和村庄，靠着【酸橙】扑灭有生武装力量，屠戮手无寸铁的平民。”
“其实这还不是问题，没有媲美人类施法者的高层战力，劣人联盟终究会被剿灭，问题是……”
“它们背后有高人指点。”
亚瑟接话道。
“没错。”
“哪怕不谈劣人是怎么抛开矛盾和偏见，联合起来的，光是【酸橙】，就不可能是劣等生物能做出来的。”
“以它们的技术力，连像样的武器和草药都没法制作。”
“我怀疑，是有其他人类法师组织在策划阴谋，给劣人提供了【酸橙】！”
“我平常树敌不少，要不就是利益维系的盟友，关键时刻没有能帮得上忙的，现在管辖范围内到处是劣人作乱，根本腾不出手去搜寻幕后黑手。”
“亚瑟，我需要你的帮助。”
“劣人联盟让所有法师都焦头烂额，不少老东西都离开了隐居地着手处理，仍旧没能解决，如果我能主导解决问题，必能树立无上威信，决定下个时代的走向！”
看着阿佐恩伸出的手，恍然间，有种塑钢世界紧急会议的既视感。
若隐若现的危机。
位面内部统治阶级的应对。
试图在新时代崭露头角的强者。
“……”
“我有不同的意见。”
面对魔女小姐投来的疑惑眼神，亚瑟一手抱臂，另一只手食指大拇指轻轻捏着自己下唇，闭眼作沉思状。
半晌，睁开眼。
“最近，我在母界遭遇了【渴望】的侵蚀体。”
“她本是凡人，被信徒们选作联系概念体的节点后，与那遥远可怖存在建立了联系。”
魔女小姐放下手，表情莫名。
她不知道亚瑟想表达什么。
“凡人接触过概念后，获得了更广阔的视界，借由概念体，获得高位认知。”
“你明白吗？”
“无论是否拥有力量，获得高位认知后，侵蚀体都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超脱，跨越无数本该艰难攀爬的阶梯，出现在超凡者无法触及的彼端。”
“灵犀也好，我遇到的那人也罢，统统表现出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它们认为自身蜕变了。”
“即使肉体毫无改变，未能掌握超凡之力，还是不得不承认，它们拥有了它们那些伟大恐怖的主人才有的一丝位格。”
“认知即是力量。”
“亚瑟，你……!!”
阿佐恩娇小的身体有些颤抖，几乎无法掩饰着自己的动摇。
难以想象，这些话会从一位模范权限者口中说出。
他在推崇侵蚀体？！
如果他真的叛入两大终极概念，那我现在……
“别担心，我没有背叛，只是担心你。”
“侵蚀体拥有高位认知，这是客观事实，某种程度上，比我们权限者看得更远！我从这件事里嗅到了阴谋的气息，绝不会是什么本土法师作祟，不是内部矛盾。”
“利用本土生物达成目的，假借其手，掩盖自身存在，操纵傀儡，这是概念根系的惯用手段。”
“【酸橙】是工业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造物，我很确定。”
“在【奥法国度】，没有任何智慧生物能制作出【酸橙】，即使是人类法师也不能。法师可以做出类似的药剂，但不会是这种感觉。”
“它根本不是你们世界的造物。”
“无论劣人背后是概念体，还是别的什么文明探路先锋，都绝不会简单。”
“你的设想或许过于理想，现在不是扬名立万的好时机，应该谨慎行——尊敬的魔女小姐，请听我把话说完。”
话说到一半，亚瑟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他险些没能阻止魔女小姐又一次的亲密接触。
身体前倾完成动作后，魔女小姐乖巧地坐回去，脸蛋红红，带着笑容，白皙的手指擦过粉色嘴唇，感受着刚才的触感。
不是你亲的是手心，在回味个什么劲啊！
“亚瑟一收到信息就过来，还说担心我。”
“我很开心。”
“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远超掌控位面大权的收获了。”
“谢谢你。”
直白话语，让亚瑟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了一下，随后凭借强大的自制力控制住，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好险好险……
魔女小姐不习武艺，应该看不出来。
太可怕了！我居然有一瞬间产生了去拥抱她的冲动！
“不用谢，我想你被自己的大脑误导了。”
亚瑟冷静地回道：
“你认识到我并没有背叛灰海，确认自身安全后松了口气，大脑自动分泌让身体放松的物质，进而感到幸福，对周围的事物暂时性产生好感。”
“唔，亚瑟，你说话怎么好像那些几百岁的老东西，遇事都要先找理由，不找到让他们满意的解释就没法停止。”
“……”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别那么严肃嘛。”
“谢谢你关心我，但现在不是退缩的时候，我也有我的立场。”
阿佐恩踮起脚拍了拍亚瑟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恢复了正常的距离感。
——咚咚
敲门声响起，亚瑟挑了挑眉，眼神莫名。
以他的感知，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门外是个身高两米二的类人生物，头上长角。
气息内敛，应该受过一定的训练，但在战斗专家眼中跟婴幼儿水平差不多。
劣人？
怎么敢的？
要知道他刚刚传送降临过来，没有刻意收敛气息，别说是大型生物，微生物都会本能逃离他半径百米范围。
是在等着我去开门的瞬间动手？不可能啊。
……不止门外，这栋建筑物内，还有下方，还有很多。
“阿佐恩，忘了问了，这是哪里？”
从生物的气息上来看，不像是包围过来的，反倒很是有些井然有序，各干各的。
“【还生社】，是我参考你的建议设立的部门。”
“我的建议？”
哈？
亚瑟一脸懵逼。
“进来。”
“是！”
话音刚落，一头绿皮服尖耳朵，熊一样强壮的生物打开门，向着阿佐恩单膝跪地，眼中满是狂热。
“大王！”
“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王！”
“是！大……殿下！”
“禀告殿下，南部战区出现了大量【酸橙】使用者，我们的人死伤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