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子龙，后悔吗？
这番对话，不知后世流传如何，似乎因为场合特殊，此刻的每一个见证者，都未曾与人证实过此番对话的发声。
但多年之后，当那件轰动了天下的事情被人们津津乐道之时，易小天这“生来腰板直”的一番话，似乎就成了后世不少性情刚直不阿的人每每念及自身窘境时，用以激励自己的一段名言了。
当然，那也都是后话了。
——
至少现在听到易小天这番毫不落下风的回话后，庞统的脸色是相当难看的。
“哼…说的好听，我们走着瞧！”
“庞统，你说够没有，需要我送你？”
朱然是真的忍不住了，这段时间，他最烦的就是庞统这个分明已是阶下囚，却总要故弄玄虚拽着个性子的家伙。
见对方仍旧是喋喋不休的放着所谓的狠话，朱然抽出腰间的长锋便朝着庞统迎了过去。
“不不不…壮士请留步，我什么都没说，诸位就此别过了！”
魏延根本插不上话，也不想插上话，见庞统先一步灰溜溜的跑出阵外，他也一瘸一拐的赶紧跟上。
……
诸葛亮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看起来好像是庞统在跟易小天说话，不过见庞统突然扭头就跑了过来，他也就不再担心什么了。
“你走吧。”
他对身边的赵云说道。
而赵云抬头，慢慢的来到了他的身前——
“怎么？你不想走？哼，这军中已经没有你的…”
“主公在上，且受赵云一拜…多年来主公对云信任有加，如今却落了个不得不分道扬镳的结果…一切皆乃云之咎由自取，今后云便不能再拱卫于主公身边，还望在云离开之后，主公能够照顾好自己…”
“来世，愿再为主公效犬马之劳！保重！”
赵云的双手仍旧被绑在身后，可他就这样径直的朝马上的刘备跪了下去。
刘备一时错愕，也因赵云的话而回忆起双方相识相知的过往…尤其是赵云说道他不能再保护自己的时候，刘备的眼泪也不争气的跟着往下掉了。
“子龙啊…你说的…你说的…”
“主…主公！你莫要再听这叛徒任何一句谎言了！他都是在骗你的！从今往后我们就是敌人了！您可不能再为这样的人感伤……”
诸葛亮很是尴尬，尤其是他原以为赵云想要对自己忏悔，都端好了架子，却没想到赵云竟然是跟刘备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
看到刘备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诸葛亮脾气噌的一下就上来了。
“赵云！你还愣着干什么！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了！去找你那所谓的易先生吧！”
赵云似乎并没有因为诸葛亮从旁打断而有什么不悦，他知道的…在他说完刚才这句话后，他内心里对于这群他曾经患难与共的同袍战友们便再无任何的留恋了。
苦吗？
赵云的心里苦极了。
百口莫辩的他，本想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并无通敌的打算。
无数熟悉的面孔在此前与阳羡守军战斗的过程中消失了…可最终的结果呢？
到头来，他还是被当作了筹码去兑换庞统与魏延两人。
他明事理…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当面前摆着这样的选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这个交换。
可是…
“将军！！您…您一定要保重啊！”
赵云已经转过头去了。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回头了。
“将军！！我们相信您！我们相信您是清白的！我们出生入死！对得起每一个军中的弟兄！来生！来生我们还要做将军的兵！”
“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将军！”
可当背后传来那些撕心裂肺的吼声时，赵云终于是泪如雨下…
“走了！”
赵云大吼一声，咬着牙低头往前冲去。
而被身边吼叫声给整的羞愤无比的诸葛亮却只能一边招呼陈到将那几个死不悔改的家伙以军法处置…一边又咬牙切齿的看着赵云离去的背影无处发泄内心的火气。
关键是…关键是最让诸葛亮绷不住的，乃是当赵云离去之后，刘备竟然也在自己旁边哭的稀里哗啦的，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子龙啊，我的子龙啊…”，仿佛所有人在这一刻都觉得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一件错事一样。
可恶…诸葛亮很想骂人…为什么自己如此为大局考虑的选择，得不到人们的称赞就算了，还得不到他们的理解…
当然…不管诸葛亮再怎么愤怒，赵云已经不会回来了。
——
三十丈的距离不远，尤其是考虑到庞统逃走的速度乃是他进军时的不知道多少倍，只是眨眼，庞统与魏延便与赵云错身而过，回到了自己人所在的位置。
刚一抵达场间，诸葛亮就嗷的一声从马上跳了下来。
也不知怎么的，憋屈难耐的诸葛亮见到庞统之后，终于是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一扫常态的用极其夸张的行动来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士元！士元你终于回来了！一切…一切都还好吧！”
“哼！不愧是我所认可的家伙，我就知道你会救我出来的。”
“快，快给士元与文长松绑！我们该走了！”
诸葛亮赶紧招呼着身边的人为两人松绑，这会儿刘备的情绪竟然已经好了，喜笑颜开的他赶紧凑上前来一把握住两人的手，无比激动的说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主公…此番战败，且被敌人俘虏，吾自羞愧难当，待我们回到荆南，一切听从主公发落！”
庞统见是刘备，自然是要表达自己的歉意。
不过刘备哪还会怪罪于他们？从此前信心满满，誓要拿下江东，到如今屡次受挫，不得不从江东撤离，这期间刘备的目标一再变化，已经不奢望什么胜利了，平安回去比什么都好。
而且就在众人喜笑颜开之际，诸葛亮又接到了前军的消息。
“真是好事连桩！双喜临门啊！主公！大公子回来了！”
“什么？我儿刘封也回来了？”
刘备也跟着怪叫起来，刘封回来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包括诸葛亮…
庞统与魏延听到此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的神色——这件事情毕竟是发生在押送的中途，他们也没有机会跟刘备诸葛亮说起…刘封的囚车当时翻落山崖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刘封是死定了，谁曾想刘封竟然自己跑回来了？
总之…一时间刘备军中显得格外振奋。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赵云就那么站在易小天的身前，久立无言。
“子龙，后悔吗？”
“不后悔。”
两人的对话云里雾里，看的身边的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唯有易小天与赵云知道，他们指的…乃是同一件事情…
若注定结局不会完美，当初你是否会选择迈出那一步？
会的，他们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所以他们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