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真相告诉她了？”圆月当空，胭脂凝视着天空中的月亮，轻声问身边的沈青。
胭脂一身月白色长裙，在春日的晚风之中，群袂与发丝都轻轻被风扬起，唯美的画面不由得显得有些清冷。
“我希望她知道所有的真相，之后做出自己的选择，无论她怎么选，大青山都应该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沈青的话语之中多少也有些无奈，他知道风蝶若是离去，对于胭脂来说意味着什么。
那是寄托着胭脂心中美好的期望，她希望能够一直保护下去的女孩。
沈青不是不知道，当初连一个笑容都十分罕见的胭脂，在风蝶面前是什么样的温柔。
甚至可以说，是风蝶彻底打开了胭脂半掩的心扉。
“可是我觉得只有大青山能给她幸福，也只有我们这些人真正对她好。”胭脂有些不甘心地说。
“但是我们还是要尊重她的想法，或者说，处月劲草虽然是个失败的父亲，但是我不希望风蝶一辈子都不知道她的父亲是个英雄。”
沈青握住胭脂的手心说道。
沈青心中明白，不但是风蝶对于胭脂的依赖之情深重，在胭脂心中，风蝶也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在风蝶身上，寄托着胭脂对于看到一个少女无忧无虑长大的希望。
但是一个人总归不能活在欺骗之中，如果失去了得知真相的权力，同样也是十分可悲的。
“我懂了，我们至少应该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她。”胭脂说着，声音之中开始带着几分颤抖。
沈青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他轻轻伸出手，转身将胭脂抱在怀中。
这次胭脂并没有躲避，而是同样伸手抱住了沈青，将头埋在沈青的胸口。
沈青感受到了胸口开始变得湿润。
渐渐地，胭脂完全不再控制自己，在沈青的怀中放肆地哭了起来。
沈青心中也明白，胭脂与自己一样，虽然说着将选择的权力交给风蝶。
但是毋庸置疑的是，风蝶在得知自己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卑躬屈膝的懦弱族长，而是处月部的英雄之后。
哪怕会经历犹豫，但是必定会做出肩负责任的选择。
沈青还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胭脂哭成这个样子，大概是自己渐渐地让胭脂学会了不再拼命掩饰自己心中的柔弱吧。
夜还长。
前方的路同样也很长。
……
“公主，您……”
奔狼看着站在高处俯视着整个青山城的风蝶，犹豫着开口。
“作为处月劲草的女儿，我不会原谅他。”
风蝶叹了口气，但语气依然十分坚决：“但作为身上留着处月部血液的族长后人，我如今已经理解了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他能够为了部族拼上性命，我遭受的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这么说……”
“奔狼叔叔。”
风蝶转过身来看着奔狼，脸上带着笑容，却也能看得出眼眶中有些湿润：“虽然很舍不得这里，但是我也知道什么事情是我必须做的，这几天就让我好好享受下在这里最后的日子吧。”
“公主……实在是委屈您了……”
“说这些做什么，我还要回去让那些以为我只是个绣花枕头的人看看，现在的处月风蝶已经成长成了什么样呢。”
风蝶虽然有些嘴硬，但是眼泪却也已经止不住了。
她不可能做到毫无遗憾。
无论是选择她肩负着使命的处月部，还是心之所属的大青山，她都会留下遗憾。
但是她明白，自己是如今的处月部最后的希望。
在这里学到的一切东西，都可以帮助她让处月部重现昔日的荣光。
尤其是她明白，如今的局势下，处月部必将是大唐最为信任的部族，从而得到大唐的支持，统治整个突厥地界，但是群龙无首的处月部根本做不到。
她的父亲处月劲草，为了整个部族，不惜牺牲自己最宠爱的人，和自己的生命，她又有什么逃避的理由？
但对于大青山，她又何尝割舍的掉。
“你不是莫利可汗的亲生女儿，对吗？”
“那当然，没人再能强迫你做什么事情了。”
“不好的过去都没有存在的意义，忘记是最好的方式，从今往后你不是处月风蝶，更不是阿史那风蝶，你只是风蝶，只是你自己而已。”
胭脂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开始在脑海之中浮现，她永远都忘不了，沈青和胭脂在自己被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的样子。
从那之后，她的心中便再也割舍不掉对胭脂的眷恋之情。
她像个大姐姐，或者说，更亲密的存在，虽然在教自己习武和人生道理的时候，经常会十分严厉。
但是更多的时候，她都会站在自己的身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会保护着自己不受伤害。
哪怕是她身受重伤的时候，也是一直在挂念着自己。
正是胭脂，让自己从一个不谙世事却又饱受苦难的小女孩，迅速成长为一个强大冷静又坚毅的人。
这样的情感又怎么能够割舍的掉。
这个大青山同样也是她绝不可能不留恋的地方。
再这里，没人因为她是什么公主就对她虚伪地恭恭敬敬，也没人因为她是个假冒王女而心生鄙夷。
所有人的眼里，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他们仅仅是单纯地希望她能够幸福地长大成人，仅此而已。
大概在这里的日子，会成为她一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了吧。
但是她没得选。
她身上的使命再不允许她仅仅依靠自己的喜好选择人生的轨迹，她必须回到处月部。
而此去，必然是一场诀别。
风蝶觉得，当自己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她仿佛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大概，这就是女孩长大的过程吧。
“没几天了，奔狼叔叔。”
风蝶不知道自己已经沉思了多久，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咬了咬牙，用力深吸了一口气。
开口说道：“这几天多在这里转转，也算是帮我记着这里的一草一木吧。”
奔狼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飞离故乡的蝴蝶，总归还是要回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