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火车站，一队战士依次下车。他们背上背着行军包，军容整齐，步履划一。
领头的男人肩上扛着中校军衔，正在跟来接站的武装部战友说话。
“这一次的老兵退伍工作你们已经安排好了，我就不多言了。回头把公事办完，我还能休个假回家看看。”
跟他并肩往外走的那位捶了下他胳膊：“可不是，你都快四年没回来了，嫂子生小女儿的时候你就不在，现在孩子都快四岁了，还没见过你这当爸爸的，回头跪搓衣板可别喊委屈。”
“那不可能，我老婆可温柔可体贴了，她心疼我。”
“去你的，就知道在我们面前显摆。走，先回去武装部，等这边手续办完你就先走，剩下的工作我们这边完成就好。”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客气个锤子，走了，赶紧的。早点弄完你还能在家多呆两天。”
花了两天半的时间把工作交接完，秦晟背起背包，拎着在县城买的东西坐上了回家的车。
车是武装部那边派人送老兵回乡的车，顺带绕一下送他到镇上。到了镇上之后，他找了一辆农用车，又在镇上的市集里买了不少肉和菜，这才轰隆隆的往家赶。
到家太阳快下山了，秦家沟家家户户屋顶上都冒起炊烟，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
村里不能随便进，秦晟把车上的东西歇下来，左右张望。
“秦三？你怎么回来了？没听你家媳妇说呢。”旁边担着水桶的男人看了他两眼，一脸震惊，“赶紧的，你家里人还不知道吧，我帮你把东西挑回去。”
都是一个村子的兄弟，打小光屁股玩到大的，秦晟也没推拒，只到家后给那兄弟塞了一包过滤嘴香烟。
“好家伙，抽这么高级的啊！明天中午到我家吃饭，我让你嫂子弄几个好菜，把弟媳妇叫上一起，还有你家娃，再叫几个兄弟，我们好好喝一杯。”
“行咧，明儿见。”
听到自家门口有人说话，正在家里做饭的宋绣在灶屋窗口那里张望了一下，没看到人。她随口叫小俊去看看，谁在家门口，结果下一秒，秦俊跟见鬼似的冲进来。
“妈，妈妈，爸，我爸回来了！”
哐啷一声，宋绣手里的锅铲直接掉铁锅里，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秦晟把东西拎进院子，背包一扔就进了灶屋。
“老婆，我回来了。”
看着眼前的男人，宋绣抖抖嘴唇，突然背转过身，手捂着嘴肩膀使劲抖动。
隐隐听到妻子压抑的哭声，秦晟的笑容渐渐淡去，上前一步抱住妻子。
“对不起绣儿，对不起。”
宋绣再也忍不住，转过来抓紧了丈夫的衣领，埋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另一头，得到消息的宋奇跟妻子，秦家老两口和秦大一家三口，通通冲进了老三家的院子。
一进来就看到院子里堆着的行李，那明晃晃的部队军用背包，已经足够证明是他家老三回来了。
“快，小超，去卫生所叫你姑回来，记得去地质队把你弟弟和妹妹也带回来。”
秦老太冷静得多，赶紧吩咐大孙子去通知女儿和外孙小孙女，这边她则直接进了灶屋。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糊味，然后看到小孙子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看着他爸妈，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随手拎起扫屋的扫把，打到儿子腿上。
“给我出去，孩子还在呢，不害臊。出去出去，锅都要烧穿了。”
宋绣一听，顾不得抹眼泪，就要去拿锅铲。
“绣儿，去外面去，把脸洗洗，我让你大嫂来帮忙做饭，你别动了。”
说话的当儿，秦大媳妇已经卷上衣袖进来了，还把外面的肉菜都给拎了进来。
今晚秦老太亲自下厨，秦大媳妇，秦晓帮忙，给弄了两桌子的菜出来，就搁老三家院子里，支起桌子，又请了秦二爷爷老两口一起吃饭。
吃饭之前，秦三给自己老爹老娘跪下磕了头，又把自己立功受奖的军功章递给老爹，这才起身。
秦老头抚摸着军功章，老眼一红，差点没忍住泪水。
“老大你哭什么哭，今儿是个喜日子，小三儿回来了，你该高兴。”
“是，是该高兴。我这不是高兴的泪水嘛。”秦老头瞪了弟弟一眼，“这军功章你给收好了，跟歌儿里唱的一样，这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绣儿的一半。这些年你不在家，绣儿替你尽孝，还养大了两个孩子，不容易，你不许欺负她知道不？”
“爸，妈，我肯定不会的。这次回来我虽然是休假，十来天就要走，但是明年我就能转业了，我已经跟首长说好，转回家乡来，以后，我会跟大哥一起在二老跟前尽孝，也会承担起当丈夫，当父亲的责任。”
“这样就很好，以后一家团圆了，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宋奇在旁边看着也足感欣慰。
“大舅哥，我好多年都没见过你了，这次回来之前，我听绣儿说了大舅哥大嫂你们的事儿，放心，我已经委托战友帮忙去查了。”
宋奇早已不抱希望，但还是感谢秦晟的好意。
现在说到这件事，宋绣大嫂也不再一提就哭，她握紧了丈夫的手，目光缱绻的看着他，又看了眼一脸懵懂的秦姣，内心深处某一块冰封多年的地方已经在渐渐融化。
全屋子的人都很高兴，唯有秦姣不高兴。
这个被称为她爸爸的男人真不像话，回来之后就一直拉着妈妈的手不放，就是，就是黑爷爷白奶奶说的那种登徒子！
她瞪了好一会儿，见秦晟完全没有自觉，怒气冲冲的跑过去，拉开他的手，把妈妈护在身后。
“黑爷爷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拉着我妈妈的手，你是登徒子。”
一言说完，全场静默，而后片刻，哄笑声响彻秦家沟。
秦姣生气了，小脸气呼呼粉嘟嘟的，小胖手叉腰，小胸脯气得一鼓一鼓，愣是不许秦晟靠近她妈妈。
秦晟哈哈一笑，不顾女儿的挣扎，一把抱起她就拿有硬硬胡茬子的脸去亲乖女儿，下一刻，秦姣哇的一声嚎了出来。
秦晟吓一跳，连忙放开她，就看小姑娘嫩得跟豆腐似的小脸上绯红一片，很显然，是被他的胡茬子给刮的！
再下一刻，好几只手同时拍上了秦晟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