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衍之的神色太过冰冷骇人，哪怕慕夫人是生他，养他的妈妈，慕夫人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有些心虚害怕，慕衍之的眼神太可怕了。
仿佛，要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就要把她抽筋剥皮一般。
慕夫人的脚下一个趔趄，她脸色煞白，嘴唇嗫嚅道：“你胡说！”
“衍之，这是你和妈妈说话的态度吗？我是你的妈妈，你就这么和我说话？什么篡改你的记忆？你不要听如双乱说，她在和你置气你不知道吗？你还有脸来质问我？沈随欢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一次又一次的为她冷落如双，你真的以为如双是不会生气的吗？”
慕夫人竭力想掩饰自己的心虚，所以声音说得很大。
她梗着脖子道：“你自己有错在先，你倒还先教训起我来了？”
“我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慕衍之眸色依旧锋利，毫不退让，“我只问你一句话。”
“如双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篡改我的记忆，你让我变成一个不明不白的傀儡？”
慕衍之的嗓音沉冷而骇人，眼里翻腾着的怒意和阴鸷似乎可以击穿慕夫人这个人。
他不会想到，他苦苦追求的真相就在今天真相大白。
听到她们说的这些话，他内心就豁然开朗。
他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为什么会觉得沈随欢熟悉，却又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最终的症结就在于，他的记忆被篡改了，凌乱的记忆，他自己都分不清楚真假。
这就是他的好母亲送他的礼物，做错事情的人是她，她还反过来埋怨他错了？
他错在哪里了？
还有，和韩家联姻当真这么的痛快吗？
慕夫人铁青着脸，死不承认。
“没有！”
“从来就没有人篡改你的记忆，没有任何人。”
这个时候慕夫人是万万不能承认的，承认了，那慕衍之和盛家的联姻告吹。
慕家已经被慕青掌控，他绝对不能，也不可以再失去韩家的庇护。
慕夫人说得斩钉截铁，慕衍之却冷着一张脸笑出了声音，那笑声不断的扩大。
他看着慕夫人的眼神，从愤怒到一点点的死去，变成了无边无际的枯寂和麻木。
听听！
事实就摆在眼前，她居然还不肯承认！
慕衍之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语速很慢，甚至都没什么情绪起伏。
但就这样平平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都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暴虐气息。
那么的阴暗，那么的恐怖，好似这里已经被变成了人间炼狱。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慕夫人，薄唇一张一阖，“妈妈。”
“你可以不承认，但我会找到证据的。”
“你能篡改我的记忆，让我失去属于我的东西，我也能找回我的记忆。”
“在你眼里，是否荣耀富贵比我这个儿子更重要？否则，你怎么能做出这么毫无底线的事？”
慕衍之那么冷傲的一个人，如今眉眼间也浸染着几分苍凉和讥诮。
两种不同的记忆在脑海里打架，记忆会把人折磨疯的。
他的妈妈知道他有多痛苦，但看在眼里，从来就没有怜悯过。
这一刻他开始怀疑了，他的母亲到底是不是爱他？
否则，她就能冒着把他变成疯子的危险，催眠他的记忆吗？
慕夫人为自己辩解，“衍之，你听妈妈说。”
“妈妈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的骄傲，妈妈什么都知道。”
“妈妈只是……舍不得你受到伤害。”
慕夫人急了，眼眶一红，眼泪滚落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女人，也很少哭。
可这个时候儿子怀疑怀疑她的用心，她如何不难受？
慕衍之冷漠的打断她，“够了。”
“你不要再说了。”
“在我没有恢复我的记忆之前，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谁知道，妈妈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呢？”
他自嘲的勾唇，身上带着悲凉的气息，和刚才那个冷峻如冰的他，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他转身，要走。
狼来的次数太多了，他已经不会再相信他们了。
他还是在叫慕夫人妈妈，可是语气里，都是说不尽的疏离。
这给了慕夫人一种错觉，这一句妈妈，比一个陌生人都还不如。
慕夫人压不住心头的悲愤，她上前，颤抖的伸出手。
她拽住了慕衍之的手臂，声嘶力竭地道：“你要去哪里？你不能走！”
“放手！”慕衍之头也不回。
慕夫人死死的抓着他，心痛如绞，“你是我儿子，你是我生的，你的命是我给的。”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篡改你的记忆？你真的以为我是为了逼你和如双联姻？你就没有想过，我这个做妈的是为了你好。”
“好，我承认这些是我做的，我也可以告诉你。”
“我为什么这么做。”
慕衍之本是不想听下去的，可慕夫人的下一句话，让他抬起来的脚又猛地放下去。
他听到慕夫人愤恨哽咽地低吼：“作为你的妈妈，我除了改变你的记忆，我还有什么办法？你不知道……沈随欢那个女人的心思有多深，她明明就没有死，却装死不回来。”
“你得知她死了的消息，你为了她，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差点为了沈随欢去死了，我不这样做，我还能怎么样？”
“你为了那个女人疯狂成魔，我除了改变你的记忆，让你彻底忘记那个祸害，好好的活下去，我还能做什么？”
“衍之……”
慕夫人心痛得直掉眼泪，“我如果不催眠你的记忆，那么，你就死了！”
“你为了那个祸害死了！”
“我不能看着她毁掉你啊！”
慕夫人悲从中来，哽咽的大吼。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雪天里。
不仅慕衍之怔住了，推着韩子衿走来的沈随欢也愣在那里。
她不是不知道慕衍之做的事。
但这一次从慕夫人的嘴里听到，沈随欢只觉得，慕夫人的控诉声像怪兽一样，撕扯着她骤然停止跳动的心脏。
慕衍之为了她去死。
可他到底没死不是吗？
而且，她没有让慕衍之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