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在家收拾收拾，我开车过去接你。”
挂断电话，杜桥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若有所思。
看来这的确是个急活。
至于林沐阳说的让她在家收拾收拾，杜桥偏头看了一眼玄关墙壁上贴着的穿衣镜。
镜子里的女孩素面朝天，半长的头发草草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还有几缕没有扎上的。
上身是洗得发皱的纯棉白短袖，上面的印花已经被洗得差不多掉干净了，下身是一件宽松的黑色七分裤，脚上一双前面已经张开小嘴的运动鞋。
收拾收拾······
杜桥琢磨着这四个字，放下背包，转身准备回卧室看看衣柜里还有没有更好点的衣服。
杜小云出来上厕所，看见回来的杜桥也是一愣，“忘带什么东西了吗？”
“啊，不是。”杜桥回过神，指了指手里还握着的手机，“影视城那边刚刚打电话过来，有个急活，我换身衣服准备过去。”
“那不去听课了？”
杜桥推门的动作一顿，“不去了，我会跟沈教授打个电话说明情况。”
“那你路上小心，也别累着自个了。”
等杜桥换好衣服又重新扎了下辫子，想了想又往嘴上涂了一层口红。
自觉自己已经收拾得很妥当了。
还没扣上口红盖子，放在床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边接通边往客厅走，“林哥。”
“我到你们小区外边了，你那边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我这就出去了。”
挂断电话，杜桥又去阳台找到正在养蒜苗的杜小云，“杜姨，我现在就得走了，中午可能赶不回来做饭，但我会点外卖回来，要有人敲门，就是送外卖的来了。”
“我自己随便做点饭就行了。”
“你现在还不能进厨房。”
杜桥一句话把杜小云给噎了回去。
“好吧，那你中午也别忙得忘了吃饭。”
“剧组那边都有盒饭的，一到时间就发，绝对忘不了。”
惦记着还在小区外头等的林沐阳，杜桥匆匆交代完就出了门。
老远就看见小区门口停了一辆铁灰色的面包车，林沐阳人这会就靠在面包车上抽着烟。
杜桥小跑过去，“林哥。”
林沐阳听到声音抬头的同时顺手掐灭了烟。
视线在杜桥脸上和身上一顿。
“我不是让你好好收拾收拾了？”
杜桥也跟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我好好收拾了啊！”
林沐阳目光落在杜桥整张脸只涂了口红的嘴上，心累地摆摆手，“行吧，上车！”
两人上车，车子往影视城的方向开过去。
车里。
林沐阳拿了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杜桥，“这次你要去的剧组是《青鸾诀》，好像还是小说改编的，导演是陆威。陆威这人知道吗？”看杜桥一脸茫然的样子，林沐阳忍住扶额的冲动，“前段时间大火的《凤华》就是他拍的。”
杜桥老老实实摇摇头，“我没看过。”
林沐阳：“······扯远了！陆威这人有个毛病，不，有个特点，他是个完美主义者。这个特质放在他拍摄的电影或是电视剧上，就是决不允许自己的镜头下面出现任何一点瑕疵，要是有，那就一遍遍的重复的拍，直到他觉得没有瑕疵为止。有不少演员听他当导演还有吓得不敢去试镜的，我说的意思你懂了吗？”
杜桥点点头，“明白。就是要做好可能会重复拍上好多遍的准备。”
林沐阳满意地点点头，“明白就好。行了，你现在休息会吧，等到剧组了估计你就没工夫歇着了，到了我叫你。”
杜桥乖乖嗯了一声，“我先发个消息再休息。”
林沐阳伸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见杜桥把手机掏出来，“对了，还有一个事我得提醒你，到了剧组，记得把手机关机或者静音，要不然你今天的工资都不够扣的。”
杜桥：“······”
她在微信上给沈教授发了个临时有事不能过去听课的消息，等了一会没等到回信，看了眼时间才想起来这会快到上课时间了。
关掉手机开始乖乖休息起来。
虽然这会还是早上，刚起来也没多久，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杜桥压根就没怎么睡好过，这会坐在车子，没一会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林沐阳开着车，听到身侧平稳悠长的呼吸声，偏头看过来一眼。
视线触及到一张清透白皙恍如画笔小心描绘出来的侧颜，轻抿了抿唇。
或许，自己真能带出来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演员，也说不定。
车子停在影视城门口。
林沐阳叫醒杜桥，下了车又在附近扫了一辆电动车，骑到杜桥面前，拍拍后座，“上来，这边距离还挺远的，那边不让停车，咱们骑电动车过去。”
骑了快半个小时的电动车，几乎横穿了整个望州影视城，两人才到达目的地。
一座被圈入影视城范围的小山脚下
杜桥从电动车上下来，抬头一眼就看到了整个剧组里最大的吊威亚机器，以及更前方看着毫无人工雕琢痕迹的悬崖瀑布。
一个字，高！
林沐阳停好电动车带着杜桥一路跟各号人士打着招呼，最后停在一个被三面屏幕包围着的中年男人面前。
“陆导，您好。”
陆威正拧着眉毛看刚刚拍出来的素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会心情不好，几乎没有人敢往枪口上撞。
林沐阳这一开口，周围被吸引过来的眼神顿时犹如在看悍不畏死的壮士一般。
紧接着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移到他身侧站着的少女身上。
说少女一点也不为过，小姑娘看着顶多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就算是素面朝天，在见惯了娱乐圈各色美人的众人眼里，那容貌也出挑得紧，扎眼得很。
片场遮阳棚底下。
林音音把手里的冰咖啡重重往助理手上一放，伸手一指对面的导演专用遮阳棚，“那丫头是谁？”
助理甩了甩手上被溅上的咖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新人吧，没印象。”
“没印象还不赶紧去调查，先查查她是来演什么角色的。”见助理还在一旁愣愣站着，她伸脚一踹，“还不快去！”
助理咬了咬下唇，“音音姐，我这就去。”
正琢磨着该怎么重拍才能让画面更好呈现的陆威陡然被打断思路，脸色顿时黑沉得吓人。
绷着脸不耐烦地扭头看过去。
视线猛地一顿。
“来了！”
“快，小冯，去一号休息室，把女二的那件备用戏服给她换上。”
被叫到的女人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快步走到杜桥面前，“小姑娘，跟我来。”
打了声招呼后就被忽略了个彻底的林沐阳朝看过来的杜桥点点头。
杜桥这才跟在女人身后离开。
她去休息室换衣服，终于等到人的陆威果断把前头的工作一放，开始准备重新拍之前已经拍过不下三十次的镜头。
毕竟吊威亚的那个机器，每一天的租金都是一大笔钱，每启用一次，也是烧掉一笔钱。
就算剧组有钱，但也不是这么烧的。
因为只拍背影，杜桥也就不用化妆，只需要黏上头套，梳好女二的发型，换上女二的戏服，全程用了不到半小时，杜桥从休息室出来，剧组里有意无意朝这边看过来的众人却是齐齐一震。
《青鸾诀》里，女二扮演的是外表冰冷无情的司命星官。
且不说演技如何，单这股外表冰冷无情的劲，他们怎么就感觉比林音音还要更符合几分呢。
看到那一身造型，终于知道新来的那个让她感到威胁的小姑娘只是自己的替身后，林音音才忍不住松了口气。
但气只松到一半。
她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
周围那些对比打量的目光虽然隐晦，在她的工作就是活在镜头下面的，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再看正兴高采烈指挥着布置场景的陆威，林音音心里也忍不住多了几分埋怨和不舒服。
替身演员就替身演员，又不用露脸，干嘛要找个顶着那么一张脸的。
林音音把牙咬得咯吱响。
杜桥这会已经跟在那位冯姐的身后到了陆威面前。
正拿着个大喇叭指挥的陆威放下喇叭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杜桥几秒，一招手，“过来，我给你讲讲待会要怎么拍。还有小冯，你去把动作指导给叫过来，赶紧让他把姿势教给·····”顿了顿，他转头看向杜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我叫杜桥，陆导。”
“对，教给杜桥。”
在一旁紧急待命的动作指导小跑过来，跟杜桥打了声招呼。
三个人走到遮阳棚底下自成一个小角落，一个讲戏，一个教动作，杜桥负责边听边学。
“待会威压会把你送到前面那个悬崖顶上，上去站稳之后，你就朝镜头做个‘OK’的手势，我这边喊‘action’，威压就会拉着你飞下来。也不用你说什么台词，就给我安安稳稳，动作好看地飞下来就行。”
一旁的动作指导欲言又止。
杜桥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乖乖点点头。
毕竟给钱的就是大爷！
记住了该怎么做后，又紧急培训了一番往下飞的时候该摆得几个姿势。
全程不到一刻钟，杜桥就被赶鸭子上架，不，试飞了。
用陆导的话说：“咱们第一遍就只是先试试，先保证能平稳飞下来。争取三条过，好不好？”
杜桥张开双臂由着工作人员把威压绑她身上，闻言点点头，“好。”
周围绑威亚的工作人员和机器调试人员：“······”
这还真是一个敢要求一个敢答应。
您二位问过前边一连'NG'了三十次的几个人了吗？
绑好威压又再三检查过，陆威点点头，开口下令，“好，放。”
杜桥心头一凛，还没反应过来呢，整个就被拉着上升了将近两米。
说实话，绑威压的感觉并不好受。
腰腹被箍得很紧，而且脚尖不着地，那股浮空感就会让很多人都适应不来。
周围更是没有丝毫借力的地方，只有感觉越来越紧的绳子。
伴随着高度越来越高，杜桥闭了闭眼，这才往低头往下方看了看。
她其实是有些恐高的，但到了这会，就算害怕也得忍着。
一直升空到距离地面将近三十米，杜桥脚尖才触及到实地。
后背已经满是汗了。
悬崖顶上又有火辣辣的太阳照着，往下看一片波光粼粼的水光，地面在水光下，很远。
深吸一口气，杜桥朝下面做了个'OK'的手势，很快，身上被威压拉扯的感觉传来，杜桥忙摆好姿势，被威压绳带着朝地面俯冲下去。
这会四周没有风，但在没有鼓风机的作用下，因为速度很快的原因，杜桥身上那一身宽袍大袖的司命星君服，依旧起到了仙人衣袂飘飘的感觉。
接连变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落地的时候，杜桥还是忍不住脚软了一下，被威压绳拉着才没有直接跪地上。
林沐阳拿着矿泉水跟在陆威身后走到杜桥面前，看了眼杜桥脸上细密的汗水，把水递过去，“先喝点水，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
喝了两口水，陆威迫不及待问道：“感觉怎么样？”
杜桥拧上矿泉水瓶，“还好。”
“那咱们这就正式拍一场。”
“好。”
林沐阳接过杜桥递过来的水，见状只好把到了嘴边的‘歇一会’给咽了回去。
“小心点。”
“嗯。”
第二次上到悬崖，杜桥觉得自己状态要比第一次好一些。
站定后，她抬头就望见自己头顶上飞着一个无人机。
无人机里传来声音，“杜桥，准备好了吗？”
杜桥朝无人家点点头，“好了。”
“好，那就开始。”
威压绳一紧，脚下再次腾空。
风声在耳边呼啸，还有衣袍吹皱切割的声音，一分钟后，杜桥刚好做完所有的姿势，稳稳落地。
陆威坐在屏幕后面，看着无人机传输过来的画面，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些。
“不过还有瑕疵，应该可以更完美一些。”
“杜桥，再飞一遍，OK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