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淀区那地儿偏，估摸着也没什么好吃的，这么着，全聚德吃烤鸭，东来顺吃锅子，那可是文化人都写在书里的，合您的身份和胃口。”
何米自己是上次来京城都吃过了的，不过黎昭看样子是舍不得吃，就拍了板：“好，那就去吃烤鸭。”
“别别，何姐这也太破费了。”黎昭急忙拉着。
这两家是老字号，在哪里的消费对黎昭这样现在连补贴都取消了的穷学生来说的确是大开销。
“跟我客气什么？吃着一顿还能给我吃穷了？”谁花钱谁大爷，何米点了头，司机才不管黎昭这一脸惊慌，直接拉走。
可黎昭是真的急了：“别别别，真的不用！”
吃顿饭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吗？他又不是不知道何米的身家和花钱习惯。
何米觉得，他更像是心里压力太大，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容易引发过激反应。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有话就说清楚，不情不愿的还以为我是强抢良家妇男呢。我是请你去吃饭，不是逼你卖身呐！”
“噗！”出租车司机真的没忍住，车都被拉了个急刹。
“师傅，咱们是去吃饭又不是赶着去投胎，我又没催您，车能开稳当点儿吗？”为什么就吃一顿饭，戏还能这么多！
“您是没催我，可您也甭逗我啊！”司机师傅还叫屈，“我说小伙子，你姐姐问你就说呗，有啥烦心事不能跟家里人说道？”
黎昭白着一张脸别这一口气，就是不敢说。
“是学习压力大？”
清华号称红色工程师的摇篮，学风严谨，从早操安排到晚自习，被同城死敌戏称为高四。
“不是。”黎昭哭笑不得，连连摇头。能考进清华的学生，难道还真的怕读书吃苦吗？
“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那我可要帮你好好说道说道！谁都是凭着脑子考进来的，凭什么看不起人？”
“没有没有，同学都挺好的。”
也是，黎昭不是受了校园霸凌不吭声的性子。
“你娘的病都稳定了，总不能是你哥吧……”何米看到黎昭的表情一动，略带不忿的神情让何米顿时明了，“真是你哥？你哥怎么了？”
“没……”
“你不说我打电话回去就能知道，你是觉得我付不起电话费吗？”何米说了个冷笑话。
黎昭终于被逼出了实话：“我哥他……快下岗了。”
“他不是刚转业？”
也就是她准备了一点材料上京城来的功夫啊，前后还不到半个月，就要下岗了。
黎磊转业后，被分配到了国营工厂。
这简直就是日了狗了！
然后，果然不出所料，可能再过半个月，他就下岗了。
工厂早就揭不开锅了，资不抵债即将拍卖，整个工厂都破产，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是有编制的人，军转干部的编制是带着铁帽子下来的，按理说，摘不掉。换了别人，走动走动能换到别的企业，甚至可以进入政府部门，可是谁叫他来的时间太短呢？半个月，人头都没认熟呢，想走动也找不着门路啊！国企改制期间，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真的一点都不稀奇，给他也含糊过去了，也不是什么太难以想通的事情。
而且吧，何米就不相信，在她给黎磊办了那么大的一场退伍仪式之后，临州市政府还能不知道他们关系好！
这暗箱操作里，少不了曲线救国的成分，他们指望着通过黎磊从和何米这弄到一点救命的法子，要是有一个罐头厂那样的销售战略，那他们就赚大了！
奈何黎磊不知道是真的轴还是傻还是暗示没给到位，死活咬着就是不松口，何米到现在没听到一点风声，这要是真的让他死扛下去，工厂就破产了，他也得下岗了。
“傻小子，这事儿瞒着我做什么？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何米顺手给他拍了个盖帽，“先吃饭，吃完饭找个地儿打电话。”
“跟我弄这些小花招？放心，我肯定帮你哥讨回公道！”
其实吧，除了人道洪流之外，清华大学的食堂，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算是差。
开玩笑呢，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就在中央的眼皮子底下，隔三差五有领导来视察的门面，食堂怎么可能差得了？
就算是为了充门面，光是那隔三差五来视察的各国领导人，那流程就够把食堂菜谱一年四季都填充得光鲜亮丽，偶尔有个空隙偷两天的懒儿，说不定还更新鲜呢！忆苦思甜清清肠胃啊！
可问题是，食堂的饭菜不是免费的。每个月呢，大学生会发到一笔补贴，勉勉强强填饱肚子，但是你说顿顿吃肉，那也不可能。
93年，肉价可贵呢，在广大农村地区，9亿农民有8.5亿还处于只有逢年过节和运气不好的时候才吃肉的状态——闹鸡瘟闹猪瘟了，就有肉吃了。
一个星期能吃一顿肉，就算饭量小的了。
所以，黎昭肚子里是真的缺油水啊！
93年的北京烤鸭还是古法烤鸭，选用鸭子的标准何米也不懂，在她看来就一个字，肥！肥得咬一口都滋油，比她上辈子吃得油多了！
她自己是吃了两卷就吃不下去了，黎昭原本就饿的两只眼珠子都冒绿光，何米就端着杯茶解腻，看他把一整只鸭子都吃得干干净净。
狼吞虎咽吃完，才发现何米已经放下筷子许久，顿感羞愧。
“吃完了？”何米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见他颧骨微红，推测应该不是热的，顿了一瞬组织语言，“我健身，饮食结构有要求，不能吃太油。”
何米在扯淡。
她锻炼是为了保证健康维持身体机能，保持得可小心了生怕过度运动让关节损伤，更是从来不忌口！
人生苦短啊，要是还不能吃东西，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这个理由还是让黎昭接受了的，真的不是他吃太多何米不好意思跟他抢啊！
“你在看什么？”
“你看那边。”
那是一家挺热闹的门市部，哪怕现在是家电销售的淡季，他也搬出喇叭做的门庭若市，似乎是在搞打折促销活动。
“国美？”黎昭也在乐家做过，“京城最大的家电城，听说做的挺好的，他们家的东西还挺便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