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已经没有佛门。
或许有些残骸，但佛门中人四散到各个秘境和世界，比如地藏，藏在某个角落，默默的普度亡灵。
这就是金翅大鹏最后知道的世界。
而正如释迦牟尼的预言，佛门的衰弱，印证了末法时代的到来。
“那您知道……道门吗？”苗柔看着昏睡过去的苏浩，问道：“据说他可以打开道门的门。”
“你以为，那个地方有好几扇门，一扇写着佛，一扇写着道吗？”金翅大鹏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会知道道家去上界的路怎么走？道家……嘶……道家……”
再一次说起这个名字，冷静下来的金翅大鹏，似乎想起了什么。
它看看苏浩，又想起他用的功法，慢慢的，不安的记忆浮现在脑海中。
似乎释迦牟尼去上界的时候，上界大陆的中央，就已经有一个小小的部落。
那部落里，正是一个自称道门的宗派。有自己的山头，有自己的道观，并且，人丁兴旺。
释迦牟尼似乎曾去交流，但回到佛门时，闭口不谈交流的结果。金翅大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并没有认识到道门的威力。
他真正接触到道门的那一天，是释迦牟尼圆寂的日子。
那一天，混沌再一次蓄积了力量，要进攻佛门。
罗汉和菩萨去了下界，释迦牟尼的力量也终将消逝，不敌混沌，佛光一时黯然失色。
但这个时候，就有三个身披道袍的白发老人，悬浮在佛山半空，与混沌遥相对应。
“道门和佛门不容，但他们和我们一样强大，今天见到，果然有玄妙之处。”说到这里，金翅大鹏却又疑惑：“但他手上怎么会有尊者舍利？还是说……”
苗柔是正宗的佛门传人，但苏浩，却是道门的人。
尊者舍利认主，苗柔一五一十的把苏浩的事情说了，却只让金翅大鹏更加疑惑。
沉默片刻，它才缓缓开口。
“你们知道……尊者舍利的真正用途吗？”金翅大鹏说道：“你们想用尊者舍利做什么？”
“根据古籍，复活四大阿罗汉，并且撑起下界的护罩，避免上界的……入侵？”苗柔挠挠脑袋。
“人死了，你觉得还会复活吗？”
“应该……不会吧……？”
“是一定不会。”金翅大鹏叹道：“什么圆寂，涅盘，不过是换了一个名字。释迦牟尼在下界和上界都是圆寂，但唯有四大阿罗汉，被称为涅盘，留下了尊者舍利和涅盘的传说，你知道是为何？”
“为何？”
“因为尊者舍利的用途，本来就不是为了复活。”一道黑雾从金翅大鹏的背后探出，从檀座底下拿出一方盒子，递给苗柔：“涅盘的意义，是希望有人能继承这股力量。到最后给他一个罗汉之位，不就是一个新的罗汉？听的人从来不管那个名字代表的是谁，有这个名字，有这个力量，就是罗汉。”
“这里面是什么？”
“尊者舍利的秘密，当年我从佛祖的桌下偷抄来，才被那鲲鹏赶出上界……”
还没等苗柔打开盒子，突然，大地开始震动。
一股股不同的力量，正在接近这里。
唉。
金翅大鹏又叹了一口气，一双白骨翅膀从背后扬起，黑雾重新凝聚在这片大雄宝殿。
但这，就已经是它所剩的一切了。
苏浩用了道德经把两人拉到同一水平线，又拼得两败俱伤，这等同于是金翅大鹏在用自己的力量削弱自己，一时半会都不可能恢复。
它原来是这个世界的霸主，七段巅峰甚至是八段的实力，只是灵体就有这样的实力。
但现在，其它的异兽不怕了。
王已经失去了作为王的资格。
无数身躯庞大的异兽聚集在寺庙周围，它们围成了一个圈，但当金翅大鹏展现实力时，它们都停了下来。
这股气势，犹有余威。
“你一个人出不去，从这里走，即使你打不开佛门，也可以待在那里。”金翅大鹏展翅悬空，扇开座下蒲团，一个漆黑的秘境通道悠悠的旋转着，里面隐隐散发出金光。
“那你呢？”
“鲲鹏实力比我强，它杀我我无话可说，但这些……哼。”金翅大鹏冲破大雄宝殿，整个世界再次响起了它的声音。
“不过鼠辈尔尔！”
话音未落，一道力量把苗柔的身体往前一推，两个人摔进了秘境。
大雄宝殿瞬间远去，喧闹和杀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来自心底的安宁。
这里，似乎是另一个大雄宝殿。
木质的大厅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没有释迦牟尼像，也没有两侧的三百诸佛，只有数盏长明灯，还有一个崭新的蒲团。
这里，甚至连灰尘都没有。
苗柔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确认没有任何隐藏的力量时，她把苏浩放下，一个人往外走。
大雄宝殿外的门，是关上的，门外没有任何光亮，那层薄薄的窗户纸，什么也透不过来。
四扇门，每扇门上都有一个凹槽。
正如金翅大鹏所说，只有集齐四个尊者舍利，才能打开这扇门。
或许这也是当年四位大阿罗汉，看守上界之门的法子。
但哪里不对。
不对啊。
如果有一颗舍利在上界，那我没有舍利我去不了上界，去不了上界我就打开不了这扇门。
这不是把保险箱钥匙锁在保险箱里面的说法吗？谁想的这主意？
苗柔拿自己手里的舍利试了试，能放进某一个凹槽，然后她摇摇头，走回了原地。
这里很安静，没有任何人打扰。她给苏浩打了一针葡萄糖，然后掏出背包里最丰盛的一餐压缩军粮，开始加热。
休息时间。
看着呼呼大睡的苏浩，终于闲下来整理思路的苗柔，忽然意识到这次出行对自己的冲击。
苏浩做的事情，或许将影响佛门的走向。释觉一直以为只有他和苗柔两个人在战斗，其实把悟断送过来的是苏浩，找到尊者舍利的是苏浩，就连地藏看重的也是苏浩。
她或许知道地藏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问金翅大鹏。
不能深究，深究意味着自己也有可能染上魔障。
但如果让释觉一个人背负，是不是更是违背佛理？自己能否安心？
苗柔回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残存的记忆，那老旧的寺庙，瓢泼的大雨，还有自己父母房间里，偶尔传来的惨叫声。
直到有一天，那些声音消失了，从此以后，就只有释觉叔带着她。
她都有些忘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去了地藏菩萨的秘境，她老是能想起那些东西。
苗柔什么都没有做过，她什么都没有做过。
“呃……”
苏浩醒了，开始翻身打滚。
“水……”
喊了两次才把苗柔喊醒，她松开蜷缩着的身子，爬到火炉旁拿起温着的水，递给苏浩。
后者感觉身体快散架了。
身体里的匣子破了个角，有泉水落在地面上，很快不见踪影。但好在有菩提树在旁边，把匣子放过去，泉水被菩提树吸收，又以某种形式补充了苏浩的真气。
他感觉好了不少，但还是要休息。
“我们赢了吗？”苏浩缓过神来：“这是哪里？”
“金翅大鹏背后的密道，这里可以通往上界，但需要四个尊者舍利。”
“我们不是只有两个？下界还有一个。”
“是……所以我们打不开。”
“唉……”苏浩叹了口气，慢慢喝了一杯热水：“我没想过我能赢。我总是觉得，我驾驭不了这个力量，即使它很强大。我不知道我还要付出什么，这是让我恐惧的地方，就像刚才……损有余而补不足，这个咒语把上清老人留给我的东西扣了一个角，我的真气可都靠它。”
“等我们上去了，你问下你父亲，他应该有答案。”
“我就是想上去，红军可不能倒在路上。”苏浩尝试站起，双腿胀痛，浑身乏力。
他和苗柔一样走到门前看了看，把自己的佛珠放进去，确实很合适。
但还是开不了。
真的很难想象背后就是上界，苏浩用力推了推，看似轻薄的木门纹丝不动，就像一堵厚重的墙。
“我们是不是还要回去？”苏浩回头问道。
苗柔点了点头，又说道：“我不知道安不安全，你昏过去以后那金翅大鹏好像被围攻，已经打了起来。”
“是不是那些六段的异兽，准备抢它的位置？”苏浩问道：“话说那真是佛家神兽？怎么变成这样？”
“它应该已经被杀了，肉体被夺，灵力尽失，最后一点残魂又被混沌感染，就变成了这个样子。”苗柔叹了口气：“也是可怜。”
“看来这里真的是佛家专用的通道。”苏浩坐下来，开始狼吞虎咽：“但是废弃了……”
“是啊，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佛家人来过这里。哦对了……对了对了。”
苗柔想起了那个锦盒，打开它，发现里面是两块木板。
木板上，刻着字。
逆转佛法，涅盘重生。
“什么意思？”苏浩凑上前，两个人靠得极近，他已经闻到了苗柔身上的体香。
“金翅大鹏说过……人死了就是死了，圆寂便是圆寂。但是……涅盘也是真的涅盘，涅盘并不是重生，难道说……”
苗柔掏出自己的佛珠，苏浩也掏出了自己的尊者舍利。
她试着拿了一下苏浩手里的佛珠，没有任何阻碍，佛珠接受了她。
逆转佛法？
释觉没有教过她，但这四个字的字面意思，很好理解。
她不知道怎么做，金身法相没有逆转的说法，倒不如说他们从没听过逆转的说法。
而且，如果真的涅盘，是不是阿罗汉会附身到自己的身上？
他们拿的佛珠，是阿罗汉的。
盯着手里的佛珠看了许久，苗柔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捏着佛珠，另一只手握紧苏浩的手腕。
“怎……怎么……”
“嘘。”
闭上眼睛，苗柔开始运转身体内的金身法相。
释迦牟尼于二十五岁时在菩提树下感悟金身法相，开显诸佛之教门，这个修炼方式便世代传了下来。佛家人只讲禅意，三百诸佛禅意不同，但法相一致，皆以金身为引，修炼至三千大千世界，通晓宇宙奥秘，则为金身大成。
能做到这一点的，或许只有释迦牟尼、四大阿罗汉以及大愿地藏王菩萨。
苗柔的金身，只是刚刚入门。差不多对标百盟的四段，她勉勉强强可以让周身的真气化作佛像，缓缓离体。
下一秒，她深吸一口气，捏着佛珠的手摆了个佛决，小指微翘，真气很快凝结，被她牢牢控制在手心。
这一刻，呼吸似乎也完全停滞。
苗柔控制着自己的真气，慢慢的往身体内缩去。
缩小不是飘散，若真气散在身体内，那便和百盟没有区别。
她要做的，是维持金身的状态，在自己身体内缩成一个小金身。
没有人告诉她能不能这么做，但逆转佛法，她只能想到这一点。
“呃啊……”
一声闷哼，苗柔痛苦的皱起眉头。
她的肌肉已经习惯了真气常年的割裂，就像苏浩第一次修炼金身一样，真气在皮肤表层蹿上蹿下，撕扯着肌肉纤维。
身体里或许有能容纳真气的器官，但皮肤明显不行。
就像血液只能在血管里流动，如果真气去了其它地方，带给身体的，只有杀伤。
停留在皮肤表层，苗柔紧咬牙关，再次缩小金身。
内脏……有种撕裂般的疼痛。
她面色潮红，一口鲜血溢出嘴角，真气压到了她的肺部，肺泡瞬间被锋利的真气割裂，渗出了鲜血。
“快停下……”苏浩握紧她的手，刚想打断这一切，但下一刻，苗柔手里的佛珠就有了异样。
一直以来，佛珠都是靠吞噬苗柔的身体成长。
但就在刚才，她压制金身的那一刻，她有了和之前不同的感觉。
她的感受是最深的，因为那么多年来，都是这颗佛珠在吸收自己的力量，不然凭她的天赋，肯定能达到四段巅峰。
现在，她居然感觉到佛珠的力量，正源源不断的朝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