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与厨房，中间只有一道玻璃门做隔断。
林轩和于大飞聊天，姬若希在厨房里听得清清楚楚。
她昨天用手机追剧的时候，听到一句台词，专门问过林轩是什么意思，刚才听完于大飞跟他老婆的故事，感觉这句台词可以派上用场。
姬若希做好了第一道菜，青椒炒土鸡蛋。
她把这道菜端到桌上，同时对于大飞说：“都说长子如父，你老婆虽是女儿身，身为长女，却也不比长子差，正应了那句话，帼国不让须眉，你老婆非常了不起，当然，你更了不起。”
林轩没想到，姬若希昨天刚问过帼国不让须眉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就能说出来了。
当然了，他跟姬若希的看法一样，孙小红非常了不起，于大飞更了不起。
一个知恩图报，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奉献了自己的青春。
一个重情重义，明明是女婿，却担起了岳父未能完成的责任，打工挣钱替老婆娘家还债，还供两个小舅子上学，并且丝毫没有怨言。
林轩听完于大飞和孙小红的故事，更觉得村里那些嚼舌根说孙小红和于大飞坏话的人，太低级无趣了。
于大飞被姬若希夸得不好意思了，傻笑着说：“嫂子过奖了，我跟小红也没啥本事，更没啥出息，也只能卖力打工，照顾一下两个弟弟，要说有本事，还是小红的两个弟弟有本事。”
林轩追问道：“看来你那两个小舅子，也都挺争气吧？”
于大飞自豪地点点头：“老二今年夏天就毕业了，我和小红本来想让他继续考研，他却想早点儿工作，现在每个月的工资，比我和小红加起来还多，还说要靠自己的努力赚钱买房娶媳妇，不能再拖累我跟小红了。”
“那挺好！”
“老三也不错，虽然还没有毕业，但是也拿到奖学金了，就是前段时间突然生病，把我跟小红吓得不轻，直到今天早晨会诊结果出来，确认是良性的，年后动个小手术就能解决，也花不了多少钱，我这心里的石头才算落地。”
林轩终于明白了，于大飞昨天的神色那么忧愁，原来是担心小舅子。
他也跟着感叹一句：“没事儿就好！”
姬若希已经回厨房继续做下一道菜去了。
于大飞拿起筷子，尝了一下青椒炒鸡蛋，赞不绝口。
“呀，嫂子的手艺也不错，好吃。”
他想拽几句好词称赞一下，结果吃了没文化的亏，除了夸好吃，想不出来其他词。
林轩也没有谦虚，自豪地说：“嗯，鸡蛋老嫩适中，既煎出了鸡蛋的醇香，又最大程度地保持了口感上的鲜嫩，而且青叔也炒得恰到好处，确实好吃。”
于大飞听了，忍不住自嘲一句：“唉，这就是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差距，我除了说好吃，啥词儿也想不出来。”
林轩笑着说：“咱俩就别相互吹捧了，我看你今天心情不错，应该是肩上的担子，终于能放下来了吧？”
“嗯，前些年，小红的爸妈先后患病去逝，欠下不少债，本来前两年就还清了，结果小红的亲爸找过来，非要让小红拿钱救他儿子。”
“这……”
林轩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孙小红刚出生就被扔到荒山草堆上，要是没被养父捡到，或者被人发现之前被野狗咬了，可能就没有孙小红这个人了。
他不知道，孙小红的亲生父亲，哪来的脸面和勇气，又找到孙小红要钱救儿子。
但是，林轩猜得出来，孙小红那么善良的人，肯定拒绝不了亲生父亲的纠缠和哀求。
于大飞长长地叹息一声，说：“小红见到亲生父亲的时候，也很生气，但是……人心里都是肉长的……”
林轩忍不住吐槽一句：“这可不一定，有些人的心，还真不一定是肉长的。”
“你说的没错，但是小红最终还是心软了，我也觉得她亲爸虽然可恨，但是她亲弟也确实非常可怜。”
“你们两口子，就是太善良了。”
于大飞也没有否认，继续说：“她亲弟弟，本来是一场感冒，治着治着就变成了肾炎，找到我和小红的时候，已经是肾病综合症了，后来又恶化成尿毒症，唉……我和小红也算是尽力了，这两年挣的钱全都搭进去，结果还是人财两空。”
林轩听到人财两空，虽然有些惋惜，却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真有些担心，于大志会恳求姬若希，让姬若希去给于小红的亲弟弟治尿毒症。
那种病，恐怕中医也无能为力。
林轩安慰于大飞：“不管怎么说，你俩也是真不容易，好在所有的困难总算都熬过去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也会越来越好。”
“嗯，今年结下来的工钱，总算能在我的银行卡里多躺些日子了，虽然只有七八万，但是对我和小红来说，却像是七八百万的巨款，我俩这些年为了省钱，大冬天的都不舍得买双棉袜子穿，太委屈小红了。”
林轩突然发现，于大飞从来没有报怨过。
哪怕日子过得那么艰难，遇到那么多旁人难以想象的坎坷，却没有见他有过怨天尤人的时候。
不仅如此，于大飞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反而一直在嘀咕，让小红受了很多委屈。
林轩试探着问他：“你有没有恨过老天不公，凭啥让你遭这么多罪？”
“咦，老天要是在乎人的死活和公道，早把这个世上的坏人给劈死干净了。”
“呃……”
林轩没法反驳，虽然话有些糙，但是说得也很有道理。
于大飞端起酒杯，跟林轩碰杯，豪饮之后，又说：“我遇见小红之前，确实经常报怨老天不公，凭啥让我从小没妈，凭啥让我从小见不到老爸，凭啥被欺负的人总是我，凭啥有人生来就能高高楼大厦，但是……我遇见小红之后，终于明白了，我要是没有经历这这些，我要是生来就住豪宅大院，咋可能会遇见小红？”
林轩感叹道：“你对小红是真爱啊！”
于大飞一边倒酒，一边说着：“我没啥文化，也不懂啥是真爱，啥是假爱，反正我没遇见小红之前，根本看不到未来，天天都跟个僵尸一样，只想着怎么混到下一顿饭，但是跟小红在一起之后，就像暗夜里突然照进一束光，终于发现以后的日子有奔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