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怎么样？”
人民医院肿瘤科大楼外的草坪上，王清跟张梓枫放下慰问品以后，没有多在病房里停留，而是来到了外面。
毕竟房间内除了何团团他们一家以外，还有其他的病人。
人民医院毕竟是国家级的医院，在环境上还是建设得不错的，给住院的病人提供一个不错的休闲区域。
“一个星期后有个手术，如果过不去的话...”
何团团脸色很是暗淡。
王清带着张梓枫站在旁边，脸上有些可惜，但也没有开口安慰些什么。
毕竟，听起来还是有机会的。
“不过其实...其实很久以前的时候，我哥就已经放弃了。”何团团呆呆的望着前方，似是自言自语的喃喃，又像是在跟王清他们说话。
就算因为这件事情，她有情绪，她也不可能在父母面前过多表现，任何孩子长大以后，都希望在父母面前坚强一点。
但在王清这个“小”老板兼朋友面前，她莫名就有些情绪起来了。
他虽然在平常对她很严格，但对她还是很好的，待遇上也没有差过，所以她在心里还是比较把王清当成年纪相近的朋友居多一点。
“我们家以前在村子里，是那种比较...比较有钱的，我爸妈都是年轻时候在大城市里吃过苦，赚了钱回村享受生活的。”她继续说着，话语声有些颤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那个时候，我们家还很幸福，一家四口圆圆满满的。”
“我哥虽然只比我大两岁，但是他很厉害，从小就比我聪明，成绩也比我好，而且长得跟我爸一样帅，性格开朗乐观。”
“小时候，我跟他不论是小学还是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每次班里有人欺负我，他知道以后都会帮我找回来。”
“那种有多个孩子的家庭会出现的，一碗水端不平的情况，我们家都没有过，他很包容我也很宠我，我一直都很黏着他，也很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哥哥。”
回忆着曾经的美好，何团团的情绪已经有些抑制不住了。
或许是曾经拍过哥你把我落下了这部电影，王清和张梓枫在旁边听着她的叙述，莫名更能感受到他们兄妹之间的这种互相依赖。
这是跟时分和时秒，跟王清和张梓枫他们以前不一样的一种相处方式。
“出事的那一年，我们是同一所高中，他是高三，我是高一。”
“那个时候，我还特别咸鱼，特别懒，完完全全都是被我哥宠出来的。”她继续说道，“当...当初明明说好的，毕业以后我在镇子里的中学做初中老师，平静又安逸，也不嫁人，就等着他赚了大钱养着我。”
“但...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边说，何团团的泪珠子已经不自觉从脸颊上滑落，颤抖的声音已经逐渐清晰起来，“他连高考都没有来得及参加就确诊了癌症，那么乐观开朗的人在医院里一天天沉默下来。”
“他变得易怒，变得极端，甚至是想要放弃，我跟我爸妈看在眼里，但心里的难受别人真的感受不到。”
“那段时间，我们家花钱就跟流水一样，卖了很多东西，还借了不少钱，唯一留下的，可能就是我们家那个平房还有我的大学学费。”
“那个时候我哥虽然已经变得不爱说话了，也不爱接触人，但还是特别宠我，他跟我爸妈说，我的学费别拿出来用，要不然他死都不会继续治下去。”
她低声哽咽着，泪水滑落，混杂着鼻涕。
注意到她的情况，张梓枫很贴心的从包包里拿出面巾纸，默默递给她。
“谢谢。”
何团团接过面巾纸道了声谢，一边洗鼻涕又一边继续倾诉：“再后来，我去了大学，没有读我所喜欢的专业，而是选择了能够赚更多的钱的专业。”
“读书期间，我哥的情况慢慢好起来，我们把他接回家住，医院的医生说，还好发现得早，只要定时吃药检查，几年内不复发的话有很大概率治愈。”
“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虽然一直都在吃药，但一年一年时间过去，我哥也慢慢的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他最近这段时间，甚至忘了自己曾经是个病人。”
“我也找到了待遇很好的工作，在努力赚钱，我们家的债务也还清了，很多的事情都在恢复正轨。”
她一开始的时候，还能在王清他们两个面前表现出镇定的样子，但说到现在的情况，慢慢的，她有些撑不住了，“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又变成了这个样子，一样的情况！”
“一夜之间我哥他又躺在了病床上，但我长大了，我爸妈也老了。”
“为什么会是我们，为什么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发生在我们身上，我们做错了什么，没必要真的，我们只是普通人，没必要这么玩我们的。”
虽然很崩溃，但何团团倒也没有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大闹，她的表情很复杂，无奈中又带着好笑，好笑中又有些悲凉，似是在感叹命运的不公，明明他们一次次站起来，但又一次次被按趴下...
去医院的路上，王清他们打打闹闹很是欢乐。
但离开医院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显得有些沉默。
身边的朋友发生的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很有触动的。
王清和张梓枫虽然有着远超于年龄的成熟，但终究只是一个年龄不大的成年人，一个十八岁，一个二十二岁。
他们的人生路还正处于朝气蓬勃的时候，甚至都还没有达到巅峰，也都没有经过太多的生离死别。
“好难受啊。”
张梓枫闷闷的趴在王清的后背上，感受着从他身上传回的温度，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之前见过团团姐几面，明明是很乐观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这么悲观。”
她的声音虽然很低，但王清还是听清楚了，不过他没说话，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医院的时候，他没有说什么特别安慰人的话，都是张梓枫在安慰何团团。
生老病死本就是每个人一生中该经历的事情，这个道理谁都懂的，遇上了只能算是自己倒霉，命运又是谁能够抵抗得了的呢？
冷风顺着头盔的罩面缝隙，吹拂着王清的脸庞。
或许是因为太阳已经落山的关系，这种迟暮的光芒让他情绪也跟着有些低落。
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很难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