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下沉默，好一会，才听到女子说话。
“不用这么避讳，我又不是听不得半点别人姓楚。放心，我不会这么容易就犯病的，看你吓成这样。”女子轻笑一声，“去那里也可以，我以前去过那里，有一家包子铺卖的包子很好吃，就是老板很凶，还打过我一棍……”
听到这里，楚卿芫再也无法压抑自己，他整个人都在颤抖着。萧千夜眼睁睁看着清濯真人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桌面上。
似乎不需要求证了，清濯真人的反应给了萧千夜最明显不过的答案了。
“谁啊，这么嚣张，竟敢打我的亲亲，那我是非去不可了，找到人之后，我先把人揍一顿给你报仇。”
“胡说什么，这么多年，人或许早就不在了。”女子吃着东西，懒懒笑着。
“哄你开心嘛，来，这些鱼我都把刺挑掉了，你慢慢吃，这两条鱼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你说你怎么这么爱吃鱼，你怕不是猫妖变的吧！”
“还不是你管的严，我以前可是把酒当饭的。如今酒喝不得，只好另外找点个喜好。还别说，这家的鱼烧的真是不错。”
“我记得你有次烧的迷迷糊糊非要闹着吃雕胡饭，这家店里就有啊，你怎么不要一份？”
“不要，肯定做的不好吃。”
女子回绝得斩钉截铁，清濯真人紧握的手掌仍旧颤抖着。
“你都没尝，怎么知道不好吃啊？”
“我以后都不吃雕胡饭了，你别这么多话行不行啊，你这鱼挑得都不干净，你看，还有一根刺呢。”
“哪里！在哪里！我挑得很仔细了，你吃慢一点，我都快跟不上你吃的速度了。”
……
隔壁雅间的对话还在继续着，萧千夜已经不敢说话了，她红着眼睛看着对面泪流满面的清濯真人。
“……是她？对不对？”清濯真人费力从唇齿间挤出话来，“她……回来了……”
萧千夜哭出声来，她死死捂着嘴。
祸害遗千年，秦寐语，你这个祸害害得清濯真人生不如死，害得我提心吊胆这么久！
可是，幸好你还活着……
两人就这样相对坐着，直到隔壁雅间的人声消失，直到脚步声渐远，萧千夜率先回过神来，她倏地站起身来。
“真人，人要走了，我们快跟上！”
楚卿芫像是还没有回过神来，闻声只是看向萧千夜，眼神茫然呆滞。
“哎呀，就别弄什么近乡情怯了，秦姑娘这要是往人海里一钻，以后可就真的人海茫茫两不相见了。”萧千夜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率先打开雅间的房门，奔了出去。
近乡情怯的不止清濯真人一个人，萧千夜终于坐实自己纸老虎的称号，很怂地躲在楚卿芫的身后看着五步之遥的那对男女，神情复杂。
“那个男的到底是谁啊，怎么和秦姑娘那么亲近？”
“你看你看，他还趁机搂秦姑娘呢，是右手对不对，等会就给剁了，真人你别生秦姑娘的气啊！”
“哎呦喂，这小子怎么这么会说话，哄死人不偿命啊，真人放心，秦姑娘才不吃他哪一套！”
“这人穿得人模狗样，怎么见秦姑娘在那布料店站了半天都不知道给做一身新衣服，小气吧啦的！”
……
萧千夜落后半步躲在清濯真人身后喋喋不休地说道。
楚卿芫很想告诉萧千夜，她口中那个穿得人模狗样的小子就是这些年搅得众生不得安宁的鬼王，萧掌门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且年龄已经称不上小子这个称呼了。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目光痴痴地落在不远处那抹纤细的女子身上。
确定是秦寐语之后，楚卿芫有那么一瞬冲动想跑到她面前去质问她，问她为什么明明没死，却丢下他一个人，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回晓风残月居，他每天都在等她。
为什么不回来，秦寐语，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等你等得肝肠寸断，等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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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濯真人和萧千夜一直跟到一处山脚下才停住脚步。
前面溪流潺潺，秦寐语坐在溪边的石头边，正在擦汗。她似乎很累，双颊浮着薄红，有些苍白的脸多了几分生气，眉目流转也褪去些许滞涩，显出几分柔美和娇媚。
叶君知也在她身边蹲下身来，把一路背着的布袋拿到手边，侧脸冲秦寐语说着什么，秦寐语缓缓摇摇头，叶君知好脾气地陪着笑脸又说了一会话，然后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递到秦寐语的面前。
秦寐语应该很不喜欢，她的双眉蹙着，满脸的拒绝。叶君知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她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捏起药丸送到嘴边，一闭眼，很痛苦地吞了下去。
叶君知见状，忙递了个装水的竹筒过去，然后掏出糕点递过去。
服下药丸之后，秦寐语的脸更苍白了，她似乎很不舒服，勉强吃了块糕点，说了一句什么，人就无力地倒向叶君知那边。双手接住人，叶君知很是熟练地将秦寐语打横抱了起来。
“真人，这小子在干什么！”看到这里，萧千夜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两人间这样的动作，在任何人看都很是亲昵，甚至是暧昧，从头到尾，秦寐语表现得也很依赖他。
楚卿芫一瞬不瞬地看着，对萧千夜的话恍若未闻。
“真人，秦姑娘这是……”
“萧千夜，你去把那个人引开。”楚卿芫打断萧千夜的话，直接说道。
萧千夜愣住，随即面上一喜：“真人，你打算动手了对不对！真是好样的！”
“那个人修为很高，你不是他的对手，我在来的路上那道岔路口设下一个结界，你只要把人引到阵中即可。”楚卿芫低声说道。
“真人原来早有安排，”萧千夜很高兴，“这人横刀夺爱，不知道给秦姑娘下了什么迷魂药，竟敢哄骗秦姑娘不回去，绝绝对对不能轻饶了他！”
“那个结界只能将人困在阵中一个时辰，”楚卿芫看向她，“你不用回来了，得手之后就立即跑开，跑得越远越好。”
“啊？”萧千夜傻眼。
依计行事，萧千夜终于知道清濯真人为什么要她将人引入阵中立即撒丫子跑掉了，那个看起来跟个书生似的小白脸修为还真的是挺高的。光是把人引入阵中的时候，她真的是累得快吐血了。
叶君知很警觉，他离开之前手脚飞快地设了一个结界把人隐匿其中。这个结界术虽然是仓促之间所成却手法高明很是严谨，隐匿一个大活人绰绰有余，如若不是楚卿芫亲眼所见，他真的不会有丝毫的察觉。
鬼王不愧是鬼王，即使修为不如从前，这结界之术还是令人刮目相看。
缓缓走近，楚卿芫伸手解开结界，隐匿在其中的女子很快显现身形。她坐在柔软的草地上，背靠着一棵大树，闭眼沉沉睡着。
应该睡得不是很安稳，她的双眉仍旧皱着，交叠的双手紧紧相扣着，整个人就是一个紧绷的状态。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楚卿芫觉得眼前的秦寐语和以往的她很不同。
她现在看起来很柔弱，很脆弱，很惶恐，很无助……
他一步一步走近，步履不急不缓，面上也无甚波动，只有他自己听到自己急速跳动的心，还有粗重的呼吸声。
是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惶恐……
在秦寐语的身边蹲下身来，楚卿芫伸出颤抖的手，在将要触到人的时候，又猛地收回。眼眶发胀，这种很多年没有出现的情绪让他很陌生，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回来了？”
秦寐语这个时候忽然出声，清濯真人呼吸都顿住了，冰冷的手抓住了他的手，秦寐语身子一歪就靠到他的怀里。
清濯真人身子一僵，呆呆地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纤弱的女子，不敢出声，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我们回去吧，我很不舒服……”秦寐语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整个人都很是无力，忽然她的眼睫颤了颤，“……叶君知，我好像闻到了冷梅香，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楚卿芫缓缓收紧手臂，将人抱在怀里，眼睛发烫，终于，一颗大大的泪珠落下打在秦寐语的脸上。
“……我好想他啊……”秦寐语闻到自己最喜欢的冷梅香，紧蹙的眉舒缓开来，她喃喃着，“只可惜，再也见不到了。”
楚卿芫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他俯下头，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大手紧紧扣住她的头，两人紧紧相依，就像沧海桑田变幻，他们从未分离过。
“芄儿，我带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