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会是她！
玉佩之中的魂魄已经那般淡，就算是他修为恢复也不敢笃定能够让她起死回生！
“……秦思芄？”楚卿芫低低出声，许久未曾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喉间因为两三日未饮水，干得发疼。
“你认错人了，清濯真人，”很有兴致地看着楚卿芫，薛庭竹笑出声来，“那个她不是已经死在你的怀里吗？你，忘记了？”
是了，秦思芄已经死了。
那眼前这个……
楚卿芫再次看向面前之人那张绝美而又苍白的面容，久久不语。
“清濯真人应该猜得到，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秦思芄，而是借着秦思芄身体复活的秦芄。”薛庭竹走近一些，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道，“怎么样，你清濯真人六年没办成的事，我三两个月就做好了。这就说明，你和她注定无缘！”
看到楚卿芫面色苍白，嘴唇因为缺水干燥起皮，整个人显得无比的憔悴，薛庭竹的心情更是好，他又悄声加了一句，“忘记告诉你了，她的魂魄受损，记忆出现了错乱。在她的记忆里，我是曾和她分担所有苦楚的青梅竹马，而你则是废她修为，夺她佩剑的师父大人。”
楚卿芫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什么也没说。
“这般巧妙的安排，真的是上天都在助我啊。不过，我奉劝你，千万不可多言，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她现在在我手里，对我也是全身心的信任，我若是想对她不利，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薛庭竹笑着说道，然后站起身看向秦寐语，笑容温和，“寐语，你不是有话要和清濯真人说吗？”
秦寐语刚苏醒不过三五日，身体虚弱得厉害，她不让任何人扶她，自己缓慢地往前走，然后在距离楚卿芫两步远的地方站定了脚步，怔怔地看着他。
楚卿芫也在看着她。
秦寐语穿着一件朱红色的衣裙，本来苍白的面容被这颜色一衬，看起来气色好了一些。可那唇还是失了血色的，一双黑亮的眼睛更是黑。
很显然人是刻意打扮过的，高束的马尾上还束上同色的发带，红色的发带随着她的动作在黑长的青丝间若隐若现。
还是第一次见她穿这么鲜艳的颜色，楚卿芫压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和爱怜，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其实秦思芄和秦寐语五官长得很像，但细看之下，还是不一样的。
秦思芄眉眼锋利，眼风凌厉，与秦寐语八九分相似的绝美面容上找寻不到一丝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独有的青春少艾的明媚。一举一动，都极具有攻击性，即使是面对楚卿芫，她也是棱角分明，没有一丝少女情动的温柔和羞涩。
而秦寐语……
她极会掩藏，她把自己所有真实的情感全都深深地藏起来，任何人都窥探不到，就连她自己也不愿去看。她笑得再开心，再肆意，眸底深处的冷意丝毫未退。
而眼前这人，五官是秦思芄那带有棱角的明艳，眼底是属于秦寐语的冷漠。
“师父，冰火狱潭我待过五年，现在轮到你了。”秦寐语缓缓出声，虚弱的声音里没有嘲讽，也没有落井下石，她就这样安静地说着，“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楚卿芫心头一颤。
她曾待过这里！？
他竟从未听她说起过！
那晚她和他并肩坐在月色之下，她将自己的过往一一说与他听，却对此事只字未提。
五年的时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是因为……我吗？”楚卿芫耐住所有的情绪波动，轻声问道。
“师父的记性真是不好，这么快就忘记了。当年，旁人说我杀了萧千夜，师父深信不疑，废去我的修为，夺走了我的醉生，这些，师父你都不记得了？”秦寐语闻言一怔，唇角微勾，“师父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楚卿芫闻言，心里一痛。
原来，她所有的心病都源于此。
看着眼前女子那苍白的面容，他很想伸手触一下，用掌心的温度暖一暖那冰冷的脸颊。
手指刚一想动，楚卿芫又立即僵住。
现在的他，已经毫无资格了。
“师父，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秦寐语忽一笑，浅淡得一闪即逝，眸色冰冷，“师父，你可一定要好好珍重啊。”
说完，她转身看向薛庭竹，“可以吗？”
薛庭竹温和一笑：“当然可以。”
“那就好。”秦寐语点点头，轻咳几声，又说道，“不要太过苛待清濯真人，我还要他在这冰火狱潭待得久一些。我待了五年，他绝对不能少一天……”
即使太恨，还是做不到视若无睹。
他那么爱干净爱整洁的一个人，怎么能忍受身上那件已经脏污的衣袍？他的头发应该也需要清洗了，还有他的脸，他的手……
狠狠掐了掐自己，秦寐语强行把自己从这种情绪挣脱出来。
薛庭竹抬手示意，一旁看守的弟子立即拱手道：“是，掌门。”
说了一番话，秦寐语有些疲惫，她看着薛庭竹：“我们回去吧。”
“好，我们回去。”薛庭竹上前一步，伸手扶住她，语气温柔，“你的身子太虚弱了，要好好养一养的。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秦寐语没有挣脱他的手，任由他扶着自己，无力地应了一声：“随便，清淡一些就可。”
看着两人相伴离开，楚卿芫一直端坐那里，从始至终未动一下。
待脚步声消失，好一会，他才似脱力一般向后靠在墙壁之上，垂眸看着自己摊在双膝上的手指发呆。
两人离开后，阻隔天火的结界也没有落下来，难得今日没有天火降落，他闻到了常温下的空气。这里没有窗户，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花草，每日就是按照天火与寒霜来区别早晚。
挨过了这么久，他不惧怕继续熬下去。可今天，他突然感觉到累了。
身心俱疲……
唯一欣慰的就是阿芄回来了，可他的阿芄，已经不记得他了。
在她眼里，如今他是她的师父，那个她又爱又恨的师父。
她应该从未真正喜欢过他……
两人最亲密的那一次，也是因为她将他认错了。
可他从始至终心里只有她。